體,而且臉上還帶著微微的笑容,可以肯定是在美好的想象中,這比那些意外事故或者是上吊服毒或者是病毒侵噬的死法都不知要好上多少倍。陳旺宗是在去扶陳祖壽的身體時看到他爺爺的嘴角掛著笑容,就叫了一聲:“爹,爺爺是笑著走的,你看他在笑吶!”這個時候,陳隆毓已經抹身到了院子裡,兒子的話也不知他聽沒聽到。
反正陳旺宗是沒聽到他爹的回話的,站了一會兒他就想,自己不能傻站著吶,似乎應該做點兒什麼。做點兒什麼呢?應該給爺爺穿上壽衣才對。壽衣是現成的,那年月的老人很多在還沒死的時候就在打算後事,在他們看來死亡是他們這輩子最後的一件大事,可馬虎不得,尤其像陳祖壽這樣曾經的大戶,多少年前腿腳還利索的時候他就用自己私藏的財產置辦好了壽衣,要不是怕招人耳目他連棺材都想買下,他是怕以後萬一有個什麼意外他死的時候太狼狽。事實證明陳祖壽的擔心確實不無道理,可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情並不是你事先就能夠安排得了的。
陳旺宗從櫃子裡找出了陳祖壽的壽衣,可在穿的過程中卻費了好大的勁兒,因為陳祖壽的身體一直擼不直,開始時是放不到,陳祖壽是盤著腿坐著的,兩條腿絞在一起,腰板挺得筆直,也或許是僵了的緣故。陳旺宗好不容易把陳祖壽絞著的兩條腿分開,可能還是弄斷了哪裡的骨頭,他只聽到了聲音,然後要把兩條腿弄直時又遇到了困難,陳祖壽的膝蓋處總是彎著始終落不下去。陳旺宗有些為難,不把腿弄直了就穿不上壽衣,可使勁大了他又怕聽到那種骨頭碎裂的聲音,雖然他爺爺已經是個死人,骨頭斷不斷已經無所謂。
最後無奈,陳旺宗還是把他爹找了來,陳隆毓重新回到屋裡,心情已經平靜了許多,他看著陳祖壽彆扭的姿勢,就在嘴裡咕囔了幾句,陳旺宗也沒有聽清,好像是“爹呀你就放心地走吧家裡以後的事……”什麼之類的,然後陳隆毓就把手放在陳祖壽的膝蓋上往下一壓,在陳旺宗的目瞪口呆下,陳祖壽的腿竟然奇怪地非常容易地就落了下去,平直地緊緊貼在床上連道縫兒都沒有。
馬革命是半晌午時才帶人到的陳家。昨天晚上他自然不會不來陳家,陳隆毓當然也不敢騙他,給了他幾件舊時的古董,都是偷偷藏下來的。馬革命拿回去後就一個人在油燈底下端詳了半宿,心想這些東西肯定值錢,只是現在國家正在清理四舊,放著這些東西可是要犯錯誤的,可扔了又不捨得,想來想去就半夜的時候偷偷到了院子裡,在樹底下挖了一個坑都埋了起來。所以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發現日頭已經老高了,這才到處招呼人匆匆趕到陳家。
在門口,馬革命看到陳根清姐弟倆坐在那裡哭,隨口就問:“你們怎麼還沒走?大人呢?”說完,才發現兩個孩子頭上都纏著白布,這才驚訝地問:“誰死了?你們給誰戴的孝?”
沒等孩子說話,苗香菊從裡面走了出來,看到門口兒的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慌張地說:“孩子他太爺爺老了,我們都……都在忙著處理後事,所……所以還沒來得及搬走。”
“哦,是他?還挺會挑時間的。歲數不小了吧,有九十嗎?”
“沒,今年八十五。”苗香菊有些慌張。
“呵!這也不小了,該享的福都享到了,死了也不屈,有啥好哭的?”
馬革命的回答充滿著不屑,眼卻一直在盯著苗香菊看。馬革命以前也覺得苗香菊長得不錯,雖然歲數比他大上幾歲,可看起來卻比他顯得年輕,到底是城裡的女人,和鄉下這些粗手大腳的就是不一樣。馬革命就是在那一天突然覺得苗香菊特別漂亮的,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天苗香菊是穿著黑布褲子,只是上身纏著一塊白布,脖子下面還露著藏青色的襖領,看來是一時沒找到那麼多白布,只能將就著弄個樣子。苗香菊的臉上滿是悲傷,與身上的素淡映襯在一起,就顯得有點兒楚楚可憐,一般情況下楚楚可憐和楚楚動人並沒有明顯的區別,只是取決於感受者的心理。
苗香菊讓馬革命盯著看的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底哪裡有問題,就慌張地四下打量著自己,馬革命似乎並沒有覺察自己的失態,還是他旁邊的人急了,在他耳邊低低地問:“馬哥,他們還沒走,怎麼辦?”馬革命這才緩過神兒來,革命工作重要,當然要放在首位。
“死一個人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趕緊埋了不就完了?你們要趕緊搬走,我們要馬上封門,男人呢?你家男人呢?讓他趕快出來。”馬革命把眼神收回去,臉就立刻像鐵板一樣。
這時候陳旺宗還在村外的墳地裡,忙了一宿,他這時也不能清閒,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