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心裡有氣也不能發在她身上啊?苗香菊還是沉默不語,丈夫不喜歡女兒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從陳根紅出生那天,陳旺宗的臉上就沒有笑意,彷彿所有的不幸都是女兒帶來的。
苗香菊懷裡抱著兒子,已經騰不出手來管女兒,只能嘴裡說:“哪裡有吃的,快睡快睡!”
這時候陳根紅已經睜開了眼,眼巴巴地瞅著父母,陳旺宗並沒有發火,只是嘆了口氣說:“快睡吧,睡醒了就有吃的了。”陳根紅怯怯地重新躺下,她一向不敢在爹的面前撒嬌。
苗香菊懷裡的陳根清漸漸不再發出沉悶的喘氣聲,像是被哄睡著了,陳旺宗也就上了床,三兩下褪掉衣服鑽進被窩兒,他確實累了。苗香菊輕輕把兒子放在床上,也倒頭躺下,她也累了,照看這樣一個孩子並不比下地幹活兒輕快多少。
兩個人剛剛把眼睛閉上,陳根紅就突然叫了起來:“好吃,真好吃!”陳旺宗和苗香菊幾乎是同時又坐了起來,看到陳根紅依然閉著雙眼只是嘴角微露著笑容剛才不過是一句夢語,兩個人這才鬆下了懸著的心,在互相對望了一眼後重新躺下。雖然誰也沒有說話,可誰都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孩子確實是餓啊!趕快天亮吧,天亮了就可以去食堂領早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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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時候,生產隊下通知給社員,說隊裡的糧庫已經沒有糧了,要取消集體食堂,以後還是要像以前那樣分口糧,各家自己做飯。馬德全說現在已經不鍊鋼鐵了,你們可以重新買鍋回家,生產隊已經和鄉供銷合作社聯絡好了,會統一買一批鍋回來,誰家想要就到生產隊交錢報名。社員們聽了後心裡就覺得彆扭,當初家裡的鍋可都是捐出去的,無論新舊起碼能湊合著用,現在雖然換了新鍋,但要他們自己花錢,這不是虧了嗎?馬德全把臉一沉說,“你們虧什麼了,支援國家建設難道能說是虧了?如果沒有國家哪來的你們?在大家小家的問題上可不能分不清,那是要犯原則性的問題的。”又有社員不解地問,“這咋一陣兒砸鍋一陣兒又買鍋的?”馬德全還是板著臉,“這是黨中央的指示,你難道覺得會有錯嗎?”話音一落,那人的臉立刻就變得煞白,吱吱唔唔地說,“當然不是……當然不是,黨中央帶領全國人民翻身得解放,怎麼會有錯呢,當然說什麼就是什麼,我……我這就回去湊錢。”說著就慌慌張張地跑了,其它社員也就陸續散去,家裡買口鍋也算是添件大傢什,誰家的錢都不會那麼寬裕有現成的,都得想法去拼湊。
不幾天後,村裡的煙囪就陸續開始冒煙,左一道右一道,讓村子看起來蠻有詩情畫意的,已經好長時間都沒這種感覺了。想想也是,所謂的繁榮不就是人煙旺盛嗎?要有人氣要有煙火,如果偌大的一個村子,只有食堂一個煙囪常年冒煙,恐怕再多的人氣也無法讓村子顯得生機勃勃。
傍晚時分,老人們開始出現在房根兒底下,有人又開始疑惑不解,“不是說進入共產主義了嗎,怎麼還要自己家做飯?”
小媳婦從旁邊走過,停下腳說,“那你是覺得在食堂吃飯好嘍?”
老人叭嗒著嘴悻悻地說,“好是好,就是吃不飽。”
小媳婦馬上說,“這不就得了。隊長說了,還是分開好,幹活掙工分,幹得多就能掙得多,再要是吃不飽那就是你自己幹活不出力,怪不著別人了。”
老人還是不明白地問,“不是說現在一畝地都能產一萬斤糧嗎,村裡為什麼還說沒有糧了?那麼多糧食都上哪兒去了,是不是都讓誰給藏起來了?”
小媳婦眨著眼,像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拍腦袋說,“看我這腦子!我婆婆讓我上二大伯家借根蔥,我怎麼在這兒和你聊起來了,我婆婆一定等急了。”說著,就腳步匆匆地走開了。
陳旺宗這時緩緩從村後走來,他躬著腰,後面揹著一口鍋,把他壓得像個駝子。不過鍋是新鍋,所以鍋底並不黑,這是他剛剛從生產隊領回來的,由於村裡需要的鍋太多,供銷社是分幾批採購回來的,陳家也只能等到最後才能領到鍋,和隊裡分其它東西一樣,陳家永遠都是在村裡排最後一名。領到鍋,陳旺宗和其它人一樣,也是背到村後山溝的小河旁,裝進半鍋帶著泥腥氣的河水,然後撿一塊拳頭大的鵝卵石,一下一下慢慢地搓著鍋的裡面。新鍋第一次上灶之前都要這樣,要把鐵鏽全部去掉,然後用個十天半月的,等鍋裡的油腥氣多了之後,飯菜裡的鐵腥氣才會漸漸消失。
村裡已經分了口糧,在分糧時社員們都皺著眉頭,就這麼點兒糧怎麼夠吃一個月的?馬德全嘆著氣說倉庫裡就這麼多糧了,現在分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