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你答應過我要說實話的!”
“我沒對你說假話……”
“可你肯定也沒說出全部的真話!”
他再次無奈地瞥了我一眼,我的固執也許真的讓他很頭痛,但我就是如此認死理,不打破沙鍋問到底絕不罷休。
“宛城百姓不止將其舌頭切了,還把它給分吃了……”
我目瞪口呆,剎那間思維停頓,風化成石。
他頓了頓,嘆氣:“這是全部的真話!”
我趔趄的退後一步,胃裡一陣噁心。勉強忍住胃裡的翻騰,我憋住一口氣,癟著嘴不說話。
劉秀倒了杯水遞給我,眼神半是憐惜半是無奈:“有時候何必非得知道得那麼清楚呢?”
我啞口無言,就著杯口慢吞吞地喝水。腦子裡忽然回想起劉伯姬出嫁前對我說的那番話來:“……你有一顆七竅玲瓏之心,然而我寧願你有時候糊塗些,把事情想得簡單些,那樣你和三哥相處,會比現在更幸福許多……”
何必執著?!
何必……
目光稍移,落在那摞滿牘簡的書案上——陰識送來的資料裡邊也是避重就輕地沒有寫得太詳細,只是含糊地一筆帶過此事。
其實他們的用心和劉秀一般無二,我又何必非固執地問出個子醜寅卯來呢?
劉玄這個皇帝越做越有模有樣了,雖然宛城的府衙作為行宮暫住,地方略略偏小了點兒,不夠氣派,可是漢朝封賞的官員們按品級倒是一個不少。
男人們去堂上飲宴,女人們則屈於堂下,女眷中的帶頭人物正是劉玄之妻韓姬。劉玄雖然稱了帝,卻並沒有把這位原配立為皇后,如今漢朝上下見了她皆稱呼一聲“韓夫人”。
7�遊戲(2)
當然,她這個“夫人”之名和我那個“劉夫人”的身份就品級和地位而言是絕對不可同等而語的。按照秦漢時期後宮的品級劃分,可以分為八等,即皇后、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長使、少使。皇后乃是正妻,按我的個人理解,她這個“韓夫人”少說也是個貴妃級別啊。
只是……按漢代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而言,貴妃再尊貴,也不過是個妾室而已,如果僅從尋常夫妻婚姻的定義考慮,她這個韓夫人還遠不及我這個劉夫人來得體面。
韓夫人雖說不上絕頂美豔,倒也是個說話乾脆,做事潑辣幹練的女子,瞧她喝酒跟喝白開水似的爽氣,真是一點不輸於男子。
其實我也好酒,可是在這麼多人眼皮底下我還是懂得收斂的,所以只是象徵性地喝了兩杯,便伺機找個藉口離席了。
府衙的住處雖不大,可劉玄夫婦入住後,倒是把花園重新修葺了一遍,秋夜落葉繽紛,踩著厚厚的樹葉漫步,倒也別有一番情趣。
我在曲廊裡隨意揀了塊大石頭坐下,心裡琢磨著等劉秀散席後,我和他一塊兒回家。
夜涼如水,秋風徐徐吹拂在我臉上,這一年的秋天也即將過去,馬上就會迎來寒冷的冬天,然而我回去的征途還很久遠、漫長……不知是何年……
“窣!”身後有細小的聲音突然響起,我警覺地回頭,不期然地對上一雙毫無光彩的黑瞳。
驚嚇之餘我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坐姿,敢在這個時代坐在石頭上的人,別說女人,就是男人裡頭也找不出幾個來。我忙利索地站起,挺直了背,恭恭敬敬地拜禮:“賤妾叩見陛下!”
手肘上一緊,劉玄托住我沒讓我跪下去:“朕刻意放慢了腳步,卻還是驚擾了你。”
“是賤妾失禮。”
他擺擺手,顴骨微微泛出酡紅色,呼吸間滿是酒氣:“朕來問你,朕若是入長安定都,天下皆服否?”
“陛下乃是天之子,定都長安,匡復漢室江山,民心所向,眾望所歸!”我低著頭,儘量使自己的語氣顯得百分百誠懇。
劉玄沉默片刻後,呵呵呵地笑了起來:“果然有長進。”
我心中一凜,頭垂得更低,恨不能把腦袋頂到他鞋面上去。
他從我身邊繞過,突然往我剛才坐過的石頭上一坐,大馬金刀的模樣委實讓我差點眼珠脫眶。
“陛……陛下……”
他可是天子,九五之尊,形象威儀可是頭等重要,這副樣子若是被人看到,那還得了?
他向我招手,嘴角含著笑,眼眸中有絲朦朧的醉意:“今天再給你上一課……”
我心中警鈴大作,偏又不能當面頂撞他,只得笑著應付:“陛下但有教誨,賤妾自當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