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得不背井離鄉,難道松平氏的人竟已困苦不堪到如此地步了?待那女人牽著孩子的手走進智源院的山門,奧山傳心裝得若無其事,拍拍竹千代的肩膀,道:“你心中可好受?如果大將不堅強,他的部下就只能是如此下場。”
竹千代不答,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
“你也已十一歲,該向眾人展示你的力量、捍衛自己的領地了。”奧山傳心佯作輕鬆地笑道,“現在還不遲。三河人心未散。你看,那個女人的眼神依然那麼清澈!那就是靠食朝霞而生存的人!”
“哦。”
“你可以去和下人們玩耍了。我現在去見雪齋禪師。”走到門前,他高聲叫道:“竹千代回來了!”然後迅速離去。
竹千代邁進大門,冷冷地看了看匆忙出來迎接的平巖七之助和石川與七郎,一言未發就進了臥房。鳥居元忠規規矩矩地跪在臥房裡等著他,但是竹千代不予理會。他倚著桌子頹然坐下,呆呆地陷入了沉思。
“您有心事嗎?”元忠問道。十四歲的元忠體格已十分健壯。
“元忠!”
“在。”
“你應該知道一些岡崎的事情,他們的生活,都很艱難嗎?”
“是。”
“填飽肚子都很難嗎?”
“應該是。除了少量粟和麥子,他們只能靠草根勉強果腹。”
“可有衣穿?”
“去年秋天,平巖金八郎第一次給女兒做了新衣。”
“第一次?”竹千代十分驚訝,“他女兒多大?”
“十一歲。”竹千代睜大眼睛盯著元忠。來到這個世界十一個春秋了,居然第一次穿新衣服!
“除此之外,我沒聽說過有其他人做過新衣。”
“退下!”
“是。”
元忠下去後,竹千代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這些都是實情。如果因為聽到實情而發怒,就太不應該了。但理解畢竟戰勝不了感情。此時,退下去的元忠又回來了。“少主。”他伏在門口。這時竹千代已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怒不可遏地吼道:“可惡!什麼事?”
元忠直直地盯著竹千代,“松平的使者來了,求見少主。”
“松平的使者?”竹千代頓感如芒在背,不禁眉頭緊皺,“有什麼事情?你去應付好了。”
但元忠並沒有退下去,依然緊盯著竹千代。
“我今天不想見人!”
“少主。”元忠打斷竹千代的話,“您知道故國家臣們的心情嗎?您知道他們生活在何等境況之中嗎?”
“怎麼,你要抗命?”
“不錯。”元忠向前挪了挪,毅然道,“家臣們如今不能昂首挺胸……不能理解家臣痛苦的主君,我當然要反抗!”
竹千代雙眼噴火,盯著元忠。元忠毫不示弱。兩個少年的眼神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元忠!你是否想說,家臣們是為我著想,才被迫向駿河人低頭?”
“不!”元忠激動地反駁道,“如只是為主君著想,他們決不可能忍受那樣的屈辱。”
“那麼,他們是為誰忍辱負重?”
“一旦有戰事,岡崎人就毫不猶豫地去衝鋒陷陣,父親戰死了,就把兒子頂上去;而現在,卻要每天餓著肚子,咬牙忍淚,在駿河人的統治下忍辱偷生……但他們在戰鬥時,卻高舉武器英勇前進,敵人聞風喪膽……主君見過這樣的場面嗎?您認為,他們只是為主君著想才如此英勇嗎?元忠不這樣認為!他們在期盼,希望能夠將未來託付給主君!因為滿懷期待,才能忍辱負重。”
“哼!”
“他們並非僅僅為主君著想,因為主君的處境也和他們一樣。正因如此,他們才把希望寄託在您身上。您怎可不見他們?您為何不讓他們看到,您對他們的痛苦了如指掌?為何不告訴他們‘再忍耐忍耐’?”說到這裡,元忠已淚如雨下。
竹千代激動得渾身顫抖,半晌沒有做聲。眼下他終於明白,鳥居忠吉為什麼要特意將兒子元忠送到他身邊。“就連我元忠也知道,不能將家族中人團結起來的主君就是無能之君,能夠不負眾望的主君才是明主。您還要讓我代您去接見他們,還要繼續辜負他們、虧欠他們嗎?”
竹千代轉過頭去,避開元忠的視線。元忠所言不差,作為主君,如僅僅讓家臣們想著、盼著,那就有負於他們。要做一個值得被臣下期盼的主君,就必須按照元忠所建議去做。
“元忠,”竹千代的聲音緩和下來,“來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