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太郎裝備完畢,再次走出小屋時,河上已經聚集了四五艘來歷不明的漁船和小舟。波太郎指定好各人埋伏的地點,獨自騎上馬。周圍霧氣沉沉,已經接近傍晚。他仍在馬鞍後面豎上一面信旗,沿著河堤向上遊飛馳而去。
這一野戰方式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若宮戰法。看到他的身影,田地山川中勞作的人們頓時無影無蹤。無疑,他們已返回家中準備戰鬥。
就在這些行動緊鑼密鼓進行之時,從大高城撤退的松平元康的軍隊終於在子時左右過來了。月亮還沒出來,空中溼氣深重,處處蛙鳴。四周一片漆黑,僅有的光亮,是那些偶爾出來遊蕩的螢火蟲。
隊伍最前面,是酒井左衛門尉忠次,斷後的則是石川彥五郎家成,順序和出發時正好相反。酒井雅樂助和元康並轡而行,夾在隊伍正中。在敵人前來增援以前,他們就將糧草運進了大高城,然後迅速返回。可以說這次撤退行動比進軍更加神速。此時,佐久間和織田玄番也許正在帳中大發議論,討論如何進攻大高城呢。
元康的計劃便是在織田軍還沒有調整好之前,迅速撤回岡崎城,爭取不損失一兵一卒。突然出現的軍隊,突然之間又消失無蹤,這個計劃好像已經成功了。當岡崎人在暮色蒼茫中撤離大高城時,沒有遇到任何抵抗。
“這一帶難道沒有野武士之類嗎?”元康小心傾聽著周圍的動靜,對雅樂助道。
“不會。”雅樂助回答,“這一帶是熊若官的屬地。熊若官對主公抱有好感。如有人襲擊我們,他將處死那個人。”雅樂助話音剛落,右手邊的矮岡附近,一道紅色的火光沖天而起。
雅樂助和元康不約而同望去。此時,背後傳來哇哇的叫喊聲,一支人馬徑直向岡崎軍左翼襲來。
岡崎人本以為已沒有了追兵,正放下心來大膽前行,突然遭此襲擊,可想而知,他們是何等驚慌。前鋒酒井左衛門尉忠次已經到達小石原,快要渡河了,而後衛石川家成還在桶狹間,首尾不能相應。最讓岡崎軍驚恐萬分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既不知道對方的兵力,也不知道是誰家的軍隊。右手上空冒起來的火光大概是要照亮前鋒部隊和後衛軍。但是,主力部隊好像還沒有受到襲擊。眾人驚恐萬分,停止前進,作好反擊的準備。
“原來他們在暗處。”看到左翼受到攻擊,十二歲的本多平八郎忠勝敏捷地跳到元康身邊,拔出了武刀。他突然看到一個敵人的身影無聲無息向右邊撲去,能清晰地看到那人背後長長的武刀和胯下雄壯的馬駒。
此時,傳來雙方的吶喊之聲,一方勇猛兇悍,一方狼狽不堪。
“不要讓隊伍被截斷。”傳來植村新六郎的聲音。
“什麼人?報上名來!是什麼人襲擊我酒井雅樂助正家?”雅樂助為了不讓敵人知道這是元康的主力部隊,故意在黑暗中大聲喝問。
“主公!”平八郎朝牽著元康坐騎那隻手的手心吐了口唾沫,握緊武刀,“有本多平八郎忠勝守在您身邊,請放心!”那滿懷信心的話讓元康忍俊不禁。
那個一度衝進主力隊伍的黑影,此時又從右邊衝過來。他們想這樣嚇破松平人的膽,使之無法逃回小石原。若是在此僵持不下,河水漲潮後將無法透過。到時織田軍再從背後襲來,好不容易取得的勝利必將轉變成一場苦戰。
“是野武士。”元康正自言自語,右側幾十米遠處傳來高喊聲。
“松平次郎三郎元康聽著:小石原是水野下野守信元的地盤,絕不允許你們有絲毫侵犯。若要強行透過這裡,定將讓你們血流成河!”
元康挺槍騎在馬背上,歪頭思索,“舅父應該不會故意為難我們,但是……”究竟是擊敗他們後繼續前進,還是繞道而行,以避免傷亡?
就在此時,漆黑的大地漸漸明亮起來。月亮升起來了,天空中黑雲翻湧。
酒井雅樂助來到元康身邊,道:“怎麼辦?依我看,擊退他們,方是上策。”
“等等。”元康制止道。這時,右邊河堤上傳來敵人威嚇的聲音。空中的烏雲飛快飄移,月亮不久就會鑽出雲縫。對於熟悉此處地形的敵方,黑暗比較有利;而對於松平人來說,明亮的光線才是救星。
“雅樂助,撤退!”
“撤?”迸射出火花般質疑聲的,是站在馬前的平八郎,“忠勝不撤!”
元康催馬靠近雅樂助,“住口!依我看,對方是野武士,而且蒙受舅父恩惠,若眼睜睜放我們過去,將無法對織田氏交代,我認為,他們此行必經深思熟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