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但如果信長認為於大和元康之間還在斷斷續續保持聯絡的話,或許將有大禍臨頭。
“聽說久松夫人是水野家的人。水野家的家廟乃是緒川名剎乾坤院,您能在掃墓時順便帶我們夫妻前去嗎?”
利家說到這裡,波太郎用扇子遮住了臉,他已經非常清楚利家要表達的意思。
“去緒川的乾坤院?”
“是。我們已經參拜了賴朝公的墓所大御堂寺,祭祀過時宗公漫遊時的道場——聞名天下的大濱稱名寺。我們想在流浪生活中多少得到些大德大賢之道。聽說結川乾坤院的住持也是聞名遐邇的聖賢,連京都人都仰慕不已。希望夫人能美言幾句,讓我們前去參拜。”於大沒有立刻回答。她那顯得愈加成熟的眼神忽地從利家身上轉向久六,“織田大人會允許嗎?”
“他大概會任夫人決定。”
於大靜靜地點點頭。看到她還在猶豫不決,十一歲的阿松突然請求道:“我也想看看那個大菩提寺,請帶上我。多謝了!”
他們的目的大概不是去看菩提寺,無疑是想去和從大高城返回的元康見面。於大微笑了,她很清楚他們和元康見面的目的。
她曾經熱切地盼望著這一天。那個讓她牽腸掛肚的兒子,讓她心甘情願將衣物飯食偷偷送到熱田的兒子,哪怕只是看上一眼,於大也已心滿意足。然而為時過早,還遠不是可以盡敘天倫之樂之時。元康還是信長的敵人,他戰勝了信長,正在返回途中。如事後被無端懷疑,將給人摧毀久松家的口實。
於大靜靜地點點頭,她好像已經打定主意,臉上浮現出明快的笑容,輕聲道:“難得你們這麼虔誠,我們都是佛陀的子民,我絕沒有拒絕你們的理由,就讓我給你們做嚮導吧。”於大的猜測是對的。前田又左衛門利家是想安排於大和元康暗中見面,從而向元康轉達信長的好意。利家認為這一切在今川義元進京時,會給織田氏帶來利益。另外他也猜透了愛智十阿彌的用意,想一個人圓滿地完成兩個人的任務。
當於大承諾帶利家兩人去緒川時,竹之內波太郎不禁站了起來。這個很少表露感情的男子,此時不知在想些什麼,竟顯得唐突。
“告辭了。”他匆匆說道。久六趕緊送他到大門口。“多管閒事。”波太郎朝屋內努努下巴,取過鞭子向馬廄走去。不知他是在說利家還是在說於大。
天空烏雲密佈,溼熱的風吹拂著大地。久六也跟了出來。他目送波太郎的馬消失在門前的松林之中。波太郎半道在馬鞍後樹起一面小小的紅旗。不知內情之人,只道那是個毫無意義地飄揚在馬背上的紅布條。
波太郎不走大道,而是縱馬穿越村落,直到發現前面無路可走時,才縱馬回來。他來到桶狹間之水與境川交匯的小石原一帶時,方才下馬,大步流星鑽進緒川邊擺渡人的小屋中。
“熊若宮來了。”裡面團團圍坐的五十來個擺渡人,趕緊向波太郎躬身施禮。
“準備動手。”波太郎道。
“敵人是誰?”
“待岡崎人返回時,襲擊他們。如問你們是誰,就說是刈谷水野家的伏兵。但不要追擊。”
“我們是刈谷水野家的人,不追擊。”擺渡眾人重複了一遍,立刻駕起小船,向上遊而去。
這一帶的船伕、百姓和豪傑,多在波太郎的控制之下,更準確地說,這些人是時常襲擊軍隊的百姓。
隨著戰爭形式的變化,領主隨時可能變換。敏銳地覺察到百姓不安的波太郎,用武器和智慧把他們組織了起來。在饑荒之年,就從難波城和坍港走海路運來糧食;在名號上,則自稱為南朝遺民,暗地裡傳些神道信仰。因此,西三河到東尾張一帶的居民,在成為領主的子民之前,就已經是波太郎的屬下了。但是,本來主張將元康平安送回駿府的波太郎,為何突然決定在岡崎人返回途中予以突襲呢?而且,這一切都是打著元康的舅父——水野下野守信元的旗號。
將馬拴在柳樹上,波太郎貓腰進了小屋,他神情嚴肅地從角落拿出一個看似醃菜用的舊木桶,取出胴丸鎧,面無表情地穿在身上。
自從西洋鐵輸入坍港和博多城後,人們就開始製作新式鎧甲。波太郎穿的正是這種鎧甲,但顯得更加地道,適於活動。
波太郎本如女人般秀美,但如今穿上鎧甲後,簡直變了一個人,看去便像一個士兵。那鎧甲連額頭處的盔,都是用純西洋鐵鑄成。他脫下的華麗衣裳,藏在了舊木桶裡。小屋角落裡的漁網和茅草叢中放著長槍。他將一把武刀插在背後,換下了手中細長花哨的武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