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說是某種神秘的東西浸入了他的腹內,使得他完全忘卻了恐懼,體內感受到陣陣暖流。半之丞的身影漸漸變得渺小。
“半之丞!”
“主公。”
“你的長槍能刺中我?”
“這是佛陀之槍,能刺中。”
“住口!”家康又向前邁了一步。半之丞好像被震懾住,又後退了一步。
“你這種懦弱作為怎有佛陀支援?睜開眼好好看看,佛陀在我身後。”
“您說什麼?”
“半之丞!”家康忽然發現他們已經出了岡崎城,已在通往上和田的路邊百姓家的庭院中。
“怎麼不放馬過來?害怕了?”
“主公先請。”
“你可知我為何不殺你?”
“不知。”
“你乃是我的家臣。我怎會殺自家的家臣?我會饒恕家臣微小的過失。佛陀已經告訴我,你依託的是假佛,我不會主動殺你。你難道沒有聽到佛坨的聲音?”
“主公聽到了佛陀的聲音?”
“是……我不會殺你。”
“哦。”半之丞低吟道,“我依託的是假佛……不可能!”
“你這個渾蛋!那些好不容易過上安樂日子的百姓之家,被你們一把火燒個精光,照此下去,今年冬天大家都會餓死。你覺得,大慈大悲的佛陀,會做這種事情?”
不知不覺間,半之丞滿額的汗閃爍著鉛一般鈍澀的光彩。
“你在顫抖?”
“沒有。”
“那就來吧。如你身後真有佛陀,你可以放馬過來。”
“好……”蜂屋半之丞嘴上應承著,但眼神已經慌亂起來。
“今年冬天大家都會餓死。”家康的話讓蜂屋回想起三年前的困苦生活。戰爭,它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不僅意味著生命的消失,還能令大地萬物枯萎。開始時,半之丞並不認為這次暴動是一場戰爭,他只是單純地認為,這是佛陀在懲罰佛敵。但他現在動搖了。本應萬能的佛陀好像根本沒有懲罰家康,而所謂佛陀的信徒每次來襲時,總會被家康打個落花流水。這是為何?
家康竟說信徒們依附的是假佛,而他身後的才是真佛。仔細想來,這不無道理。半之丞雖然不願相信,但他那支引以為豪的長槍,卻怎麼也近不了家康的身。
“主公……”半之丞汗涔涔的,“您是說,佛陀要您不要主動進攻我們?”
“廢話!”家康訓斥道,“佛對萬物都懷有仁慈之心。他等待著你回心轉意。”
“真佛……假佛……”半之丞手持長槍,語無倫次地自言自語。幾次戰鬥下來,家康絲毫未損,只能認為己方依託的是假佛,而家康正在等待眾人回心轉意……半之丞感到精神恍惚,他滿眼焦躁之色,喉嚨一陣乾渴,撥轉馬頭。“主公,我告退……”
“站住!”家康大聲喝一聲,但這次並未追上去。
半之丞扛起了長槍,跑開去。晨霧仍像方才那般濃重,他的臉頰和雙腳都彷彿被細雨淋溼了。他向前飛速奔跑,忽感胸中一陣難過,不禁掉下淚來。“主公糊塗。他為何不一舉消滅我們這些被假佛迷惑的叛臣呢?”
他身邊漸漸出現倉皇敗走的夥伴們的身影。雖然他們口口聲聲嚷叫著“退者墮落地獄,進者往生淨土”,還不是紛紛向上和田方向潰逃?
聽著小河淙淙的流水聲,半之丞忽然跳下馬來,仰倒在地上。“主公!主公!我糊塗……”他突然哇的一聲,號啕大哭。
當亂民撤回上和田附近時,大久保家的人已經在忠俊老人的率領下等候多時。不僅如此,通常在敵人撤退後總會停止追趕、返回城裡的家康,這天也緊迫不捨。
半之丞在上和田的茅屋旁,碰到了正在吃乾糧的渡邊半藏。他將武刀放在枯草中,正艱難地啃著乾糧。
“半之丞。你連長槍上的佛書都掉了。”半藏指著刀把處繫著的上書“退者墮入地獄,進者往生淨土”的佛書。
“我碰到主公了。”
“那就殺了他!”半藏卻未提及自己提刀逃跑之事。
“半藏……”半之丞重重地坐在枯草上,“長槍無論如何不能傷到主公,真是不可思議。”
“哈哈哈,那是你信心不夠。換成是我,早一刀砍了過去。真可惜。”
“真奇怪,那時我雙手打顫,兩眼暈花。主公的身後彷彿有佛陀在放射光芒。”
“胡說!佛陀站在我們一方。”
“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