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
“你的眼神怎麼如此奇怪!”
“你覺得佛陀何時才能懲罰主公?春天就要到了,人們卻不耕田,若夏天還不能分出勝負,那麼秋冬兩季,我們吃什麼?”
“哦。那倒也是……但那又怎樣?”
“佛陀究竟是要懲罰誰?你難道不覺得,佛是在懲罰老百姓嗎?”
“半之丞。”渡邊半藏十分激動,重重地嚥了口唾沫。“所以,你扔掉了槍上的佛書?”
“我不願違背佛陀的意志。”
“我說過,佛陀站在我們一邊。”
“可是佛卻好像要懲罰我們。我分明看到主公的身後閃耀著佛光。”
“半之丞,那……那是真的?”
正在此時,唸佛道場的荒法師手持掛有佛眷的六尺木棒走了過來。“原來半藏和半之丞都在此處。眼前有個大好的機會!佛敵家康已經追到上和田,剛剛進了大久保忠世家,他已成囊中之物。你們去殺了他。”荒法師氣喘吁吁,一口氣說完。
“他進了大久保家?”半藏立刻將乾糧袋系回腰間,提起武刀。聽到半之丞的奇談怪論,他想去看看家康身後是否真有佛光。“這次由我來。半之丞,你且等著。”
看到半藏意氣風發的樣子,荒法師也向手心吐了口唾沫,握緊木棒。“這次絕不要讓他跑掉。這是佛陀的指示。”他轉身對半之丞道:“你不去?這大好的時機。”
“我餓了。即使阿彌陀佛有指示,肚子餓了也沒有辦法。”
法師咂了咂舌,緊隨半藏而去。
半藏一邊跑向大久保忠世的家,一邊回想半之丞剛才的話,心中疑慮重重。
無論阿彌陀佛多麼大慈大悲,不耕種田地絕對收不來稻子。而沒有稻穀,勢必要面臨飢餓。雖有傳言說天降蓮花,但半藏從未聽說過天上掉下稻穀來,就是蓮花,他至今也沒有親眼見過。如此說來,半之丞說家康背後閃耀著佛光,恐也不是胡說八道。
晨霧已漸漸消散。附近的樹林和田地裡,到處飄動著寫有“南無阿彌陀佛”字樣的旗幟和三葉葵旗。雙方都儘量避免直接交戰,正僵持不下。
半藏彎腰鑽過羅漢松做成的圍籬。聞到一股馬糞味,原來他竟在馬廄背面。他急忙站起身,看到廚房灶臺前有一雙馬蹄。他沿著馬腿向上望去。一條熟悉的鞭子映人了眼簾——家康正騎在馬背上利索地吃著湯泡飯。下首可以看見一個白淨的女人,那是忠世的妻子。
“夫人。醬湯的味道很好。”家康在馬背上讚道。
“大概是您空腹的緣故。天已經大亮了。”
“不不,能夠做出如此美味的醬湯,你是個好主婦。”
“多謝主公讚賞,請再用一碗。”
“肚子是餓了……但不用了。如我把你們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米吃了,你們這個月將無以為生。”
“不。這都是為備不時之需積攢的。恐連稻米也會為主公高興的。請您再用一碗。”
“哈哈哈,”家康笑道,“在貧家總能聽到讓人開心的謊言。夫人,你知道嗎,那些參與了暴亂的家臣,也不全是渾人。他們早晚會回心轉意,來向我道歉。我全部寬宏。你們再忍耐一段時間。”
“是。”
“看你的臉色,就知道你很辛勞。就代我吃上一碗吧。你還要哺育孩子!”
藏在馬廄後的半藏,忍不住搔了搔頭。
半藏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疑慮。其實,參加暴亂的人都心懷忠勇,為了實現所念,甚至不惜性命。百姓是如此,武士是如此,半藏也是如此。現在家康的話刺痛了他。如果紛爭這樣持續,無論自己有什麼樣的執念,最終除了使得三河荒廢,百姓變成乞丐、流民或者盜賊,別無他途。老弱婦孺也會紛紛倒斃路邊。
佛法說死後往生極樂淨土,自己也努力這樣去想,卻莫名其妙地喪失了力量。半之丞說他們依託的是假佛,真佛在保佑著家康。但半藏看到,家康身後根本沒有佛光,他跟平常沒什麼兩樣,正在為一碗湯泡飯客套著。
“不,我的奶水很足,所以……”忠世夫人淚眼婆娑,一步也不肯相讓。
“不要累壞了身子。你不是一個人,還有孩子呢,還有丈夫。”家康一邊責備一邊撥轉馬頭。
為佛而死,還是太平地活著?讓人去死的是真正的佛陀,還是讓人活著的才是真正的佛陀?半藏抓起武刀,自己若真有佛陀保佑,那手中的刀便能砍中對方。家康向半藏藏身的馬廄轉來。
“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