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八即使突破重圍回來,違反軍紀之事仍不可恕。被我殺是死,戰死也是死。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你們明白嗎?”
無人應答。伏在地上的小平太緊咬嘴唇,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作左,你好好看管這些年輕小子。如再有膽敢違抗命令者——殺無赦!”說完,家康大步走了開去。眾人一時默默無語。
“啊呀,火快滅了,快加木柴。”作左衛門道。篝火重新熊熊燃燒起來。
“我說過,主公定會生氣。”他雙手交握,冷冷道。“但飯尾的遺孀明知是平八郎,居然主動出來迎戰,太出乎我預料了。”
“你身為奉行,為什麼不替平八郎說句話?”一直默默不語的大久保忠佐突然轉身對作左衛門道。忠佐是大久保常源、硬漢新八郎忠俊之侄。
“不能火上澆油。他早晚會息怒。”
“如果平八郎戰死後主公才息怒,那還有什麼意思。”
作左衛門看了看忠佐,道:“平八會戰死嗎?”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戰死?”
“我怎麼不知道!正因為知道,我才沒阻止他。他雖有勇無謀,但對於逼近自己的危險,卻能知其一二。”
“那你剛才所說竟是何意?”
作左衛門緩緩搖搖頭道:“我本以為,主公是對飯尾遺孀舊情難忘而遲遲不進攻,併為此而不快,但我好像錯了。”
“因為舊情難忘?”
“是,我曾這麼想。主公和築山夫人不和,他如今身體強壯,年紀輕輕,定然內心寂寞。向那個女人賣個人情,展示自己的能力:如何,以前的三河孤兒回來了……哼,年輕人必有這種想法。但主公考慮的,好像不止這些。”
作左衛門剛說到這裡,一直跪在地上的小平太突然站了起來,拿過槍。“我去。”
“等等。”作左衛門並不起身,“你還想繼續激怒主公嗎?”
“我必須去,我心已定。”
“你的決定太輕率了。我已經說過,平八郎不會死,你沒聽明白嗎?”
“他不能死,我要去。如果是平八郎和小平太兩個,主公也許就不忍下手了。小平太決不是那種薄情寡義之人,眼看著平八郎被殺而無動於衷。”
“小平太!你太輕率了,主公怎麼會讓平八郎戰死?”
“但他不是說,決不饒恕平八郎嗎?”
“那不過是一時的氣話。他會消氣的。如果主公想殺平八郎,只是因為你對主公的侮辱,主公決沒有那麼糊塗。”
小平太站住,身體微微地顫抖著。四周更加陰暗,只有各處的篝火分外清晰。“我還是要去。”小平太向帳外走去。但他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怪物似的。“什麼人?”
他的叫喊聲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本多作左衛門飛速站起身,奔到帳外。小平太的槍尖正指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他像是村人家的孩子。讓作左衛門大感驚奇的是,少年在槍尖下並未瑟瑟發抖,單是圓睜雙眼,眼神極不尋常。他破破爛爛的褲子裡露出了大腿,因為天寒而凍得通紅,腳上穿的是一雙破鞋。
“怎麼了,小平太?”
“這個小子竟敢向帳篷裡窺探!”
作左衛門走近那個少年,道:“這裡不是遊玩之處,快去!戰事一起,難免會傷及你。”
那個少年突然一撩被晨霧打溼的額髮,道:“我是前來見三河的家康公的。”
“你來見主公?你有什麼事?”
“這事不能對家臣說。快帶我去見家康公。”
“主公現在很忙,沒空見你。快走!”
少年搖了搖頭:“不見到他,我就不走。這裡原本是我的城池。”
“你的城池?”作左衛門心中一沉,“好吧,我去看看。你跟我來。
“你是誰?”
“主奉行本多作左衛門。”
“哈,竟是鬼作左。我聽說過你。若是你,我倒可以講。”
作左衛門回頭看了一眼小平太:“小平太,不要想太多。平八郎馬上就會回來。不要去了!”他嚴厲地說完,便帶著少年回到家康大帳前,“來,坐下。你是井伊谷主人直親君的遺孤?”
少年凝視著作左衛門,點了點頭。
“好像叫萬千代……是嗎?”
“是。”
“你來見我們主公,有何事情?你有何憑據證明你是萬千代?”
“在見到家康之前,我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