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褒獎我們……”一句話,在他們躁動的心裡打了一針鎮定劑。他們渾身發抖、狂呼亂叫、燒殺搶掠,歸根結底,都出自一直處於被壓迫、被奴役地位的自卑。家康那冷峻的目光似乎早已把他們看透,因此他想從其內心入手,試探出他們的願望,引導他們歸於理性。
“對。我就是駿、遠、三三國之守德川家康。作為武將,從暴亂申解救黎民百姓,是我義不容辭的職責……”
“於是,你才褒獎我們……不會是騙人吧?我看你只是個會耍嘴皮子的惡人。”
“且等,”家康又阻止了他,“正因為解救民眾是武將的責任,所以我想再問你。你們不平的原因,是不是由於年賦?他們收你們多少年賦?”
“收七分。三分收成怎麼夠吃?不,就連這三分收成,一旦打起仗來,也被徵收了。因此,我們才先下手……”
“你們當然可以舉起大旗,開啟領主的糧倉。可是,不至於也去襲擊和你們一樣深受剝削的其他村的農民吧?”
“其它村……”
這又成了第二針鎮定劑,正當他們互相交換自責的目光時,家康接著諄諄道:“要保護自己的夥伴,對吧?織田大人雖已歸天,可是,天下不能就這樣亂下去。除了我的十萬軍隊之外,正在趕赴中國的羽柴筑前守的十多萬大軍,也會立刻撤回近畿。混亂也只有這麼一陣子。你們代替武將保護了同伴,所以,我要獎賞你們。忠次,拿黃金來……”
忠次把金袋子拿來,四個人立刻變得無比驚奇,看來都是些善良的稼穡之人。一個人慌忙拉了拉前面的人的衣袖,剩下的二人也湊了上來,竊竊私語。勉強順從,或是瘋狂反抗?二者必選其一,迷惘之情清晰可見地浮現在四個人的臉上。
“你們是不是這次起義的頭領?叫什麼名字?”
家康拿出四十兩黃金,放在他們的面前,“天下一旦安定,你們立刻出來報名,必能為國效力。這些黃金和我的信言,先拿著,你們從中挑選三十個人左右,給我們帶帶路就行。長谷川,筆墨伺候!”長谷川慌忙取出紙筒。
“我們要去的地方,就是前面宇治田原的山口藤左衛門光廣家。那麼,先從你開始。”家康滿懷自信,催促著那名臉上濺滿了血跡的男子。
神原小平太的心情從來沒有這麼奇妙過。這樣的談判,一千次之中都不會有一次成功,能行嗎?他作好了警衛的準備,可是,被家康這麼一催促,對方竟然報起姓名來:“我……大石村的……孫四郎。”
第一個開了頭,其餘的也跟著報來。
“我是櫻谷的關兵衛。”
“我是鹿飛村的彌六。這是田上的六左衛門。”
他們的神情不再緊張,一個接一個地報著名字。
長谷川秀一一臉驚奇地記著,家康則半閉著眼睛繼續口述道:“以上四人在宇治田原的山中帶路有功。謹此一書,以作日後證明……”然後拿過來,署上“家康”二字,交給那名臉上帶血的男子。
家康遞信言給那男子時,小平太產生了一種錯覺,他彷彿看見家康的身後放射出七色的光芒。這決非凡人……他覺得,主公已是神佛的化身,從一開始就沒有把暴徒當難題看待。
四人一拿到信言和黃金,就飛快地折回去,立刻讓起義的民眾讓出一條道來,然後又按照吩咐,挑選出三十多名身強力壯的小夥子來給家康一行帶路。
這件事情不僅讓家康的家臣驚歎不已,更讓長谷川秀一和茶屋四郎次郎瞠目結舌。只要到達田原的山口藤左衛門光廣那裡,後面的路,秀一和四郎次郎就如魚得水了。當然,他們二人的感嘆和神原小平太又大不一樣。
“這真是發自心底的大慈大悲。”四郎次郎這麼感嘆,而長谷川則是無比敬佩:“機智謀略,決不亞於已故右府大人。”總之,當日未時左右,這一行人虎口脫險,終於磕磕絆絆來到了宇治田原的山口藤左衛門光廣的府邸。此人乃近江國伊賀郡、多羅尾的城主多羅尾四郎右衛門光俊的第五個兒子,和長谷川秀一是至交。他們到達之後,正好光俊也在,於是和光廣把家康一行請到和院子相連的茶園,然後端來一大盆飯。這不是在京城和堺港吃過的白米飯,而是粗米摻上小豆蒸的紅米飯。一聞到撲鼻的飯香,家康立刻用手抓著吃起來。“大家也都抓著吃吧,路上顧不得那麼多的體面了。吃完立刻出發!”
失去理智的農民起義軍被家康在路上說服,早就傳進了光俊父子的耳朵。傳聞還說家康不愧是三國之守,是神佛的化身,因此所有家臣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