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丹波接管新的領地,十一日他已回到了京都,在本國寺構築了大營,然後立刻把細川藤孝父子招來,神情嚴肅地和他們會面。對於秀吉來說,擁立三法師和分配領地兩個任務完成以後,接下來的大事就是完全掌控細川父子了。
只要細川父子二人明確態度,與己結盟,丹羽長秀就更不敢背叛秀吉了,大和的筒井順慶也定會誓死效忠。而且,細川父子系出名門,與京城公家的交情也可利用。
當秀吉在本國寺的客殿接見二人時,好長一段時間,眼裡都噙著淚珠,說不出話來。這眼淚並不是出於內疚,事實上,這是懷念的眼淚,和在政事中拉攏二人完全有別。
“啊呀,藤孝……”秀吉無限感慨,唏噓良久,方才開口說話。所有的感動和意志彙整合一股洪流,他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今天能在這裡平安地跟二位大人見面,恐是先主有意撮合。秀吉以摧枯拉朽之勢,眨眼之間誅明智,平近江,逼美濃,入尾張,方於上月二十七,在清洲將織田氏的後事安排得有條不紊。”
“藤孝也是深有感懷。創造如此輝煌的業績,除了筑前守大人以外,恐再也無人了。”
“哪裡哪裡……這次能勝利,只是我的運氣好。可是,這樣還不足以慰藉先主的在天之靈。先主的遺志乃是一統天下,是想迎來永無戰亂的太平盛世……右府大人為了實現這個願望,可謂鞠躬盡瘁。故,我們在平穩地處置了織田氏的舊領之後,就當立刻為右府大人舉辦葬禮……這才是最重要的大事。如此一來,右府大人的在天英靈,必會保佑我輩完成統一。這樣,整個天下同心協力,統一大業指日可待。”說著說著,秀吉就失言了,把野心全部暴露了出來。他彷彿是個從不拘小節之人。
“哦,我又忘了一事。”突然,秀吉似是記起了什麼不住地拍著大腿,“你們父子二人的大志,別人尚不清楚,秀吉卻明察秋毫。無論別人怎麼說,你們起碼也得保住原有的領地啊,而且,我想再把光秀的丹後暗中送與你們。大致的意思,都在誓書裡面寫好了。”一口氣說完,秀吉叫來侍從,親自在寫好的誓書上籤上名字,才一本正經地交給與一郎忠興,“與一郎,籤個字吧。”
“是。”
“啊呀,真是太令人敬佩了。這次你們父子能夠深明大義,不出任何差池,實在令人景仰啊。不過,此事只能這樣……啊,對了,忠興,尊夫人現在怎樣了?”
“這……”忠興飛快地看了父親一眼,“正幽禁在三戶野的山中,閉門思過。”
“哦,夫人還在閉門思過……真是可憐。要是光秀,即使五馬分屍也不解恨,可是,女兒能有什麼過錯?罷了罷了,罷了罷了……”只見秀吉眼圈發紅,不住地點著頭,“夫人……從容貌到氣質,都和右府大人的濃夫人一模一樣,其豔麗簡直可以和月華媲美。”
與一郎忠興故意神情嚴肅地坐在那裡,聽若未聞。
“才貌俱佳的女子往往性格軟弱。可是,我記得右府大人說過,尊夫人的堅韌卻勝過男子,甚至超過了濃夫人……記得你們成婚之時,右府大人曾說你們乃是天下第一的新郎和新娘。”
忠興聽著秀吉的話語,不知不覺中,妻子的音容笑貌一一浮現在眼前。誠如秀吉所說,二人的生活是在一片祝福聲中開始的,他們從未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悲劇。忠興愛自己的妻子。他現在能回憶起來的,全是對自己的情意投以熱烈回報的新婚妻子的倩影。在來本國寺的途中,忠興最擔心的就是自己的妻子。忠興總覺得秀吉對他令桔梗幽禁反思感到不滿,總憂懼秀吉會殺了妻子。
“你們兩人的情意,天下之人莫不羨慕,可是,光秀卻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我秀吉一進攻,他卻無半點招架之力,居然還想奪取天下,真是自不量力……”秀吉說著,用他那粗壯的手指拭了拭眼角。
忠興心中一顫:能夠為桔梗流淚的武將,除了秀吉,天下還有何人?如同襁褓中的嬰兒還不懂世故,女人也是無辜的。可是,人情薄如紙,就連侍女都不敢為弒主者的女兒開脫罪名,斷不會在他人面前哭泣。可是,秀吉卻哭了……
“與一郎……你再忍耐一陣子,怎樣?如果我現在就答應放了夫人,恐會激起民憤,罵我偏心,袒護於你。因此,暫且讓她再反省一些時日……她有什麼罪?一絲罪都沒有。主持完右府的葬禮之後,設若無人出來反對,我立刻為她解禁便是。”
”“是……是。”
“不說也罷,對此我向來很是明白。夫妻之愛非常特別。我筑前也一樣,甚至在激戰的時候,我都經常想起拙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