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中依然保持著二十年前那個堅貞少女的氣質。
“不可瞎說!”利家對妻子的話似乎不大滿意,“如我能同時捨棄勝家和秀吉,尋得一條中庸之路,哪還會有煩惱?你就別說這些來煩我了!”
“我不是來煩你。”阿松夫人又微笑了,笑中洋溢著機敏和才智,“龍門寺的老和尚曾說,所有的迷惘都來自內心的猶豫。所以,請大人打定主意,莫再猶豫。我們的路只有一條,既不偏向勝家,也不偏向秀吉,只有一條,那就是不殺生……”
利家不禁焦急起來。“我早就說過,即使我想走這條路,可筑前守能答應嗎?他定會讓我第一個前去攻打北莊,哪裡還談得上什麼不殺生?”
“我並不這麼看。”阿松夫人堅定地盯著丈夫,“如佛祖顯靈,您說,佛祖會讓什麼人去打前鋒?”
“不知,我怎知你的佛法!”
“並不是你說不知,事情就能完結。只有心裡隨時想著不殺生、慈悲為懷的大將,才是佛祖最滿意的大將,既對己方有利,又對敵方無害。所以,明日的事情,懇請大人三思。”
“你的意思,也是讓我打頭陣了?”
“不,是在作出決定之前,請大人不要刻意迎合筑前大人。我和筑前大人闊別已久,想親自為他做一碗泡飯,燒一份他最喜歡的醃鮭魚,和大人一起去見一見他。”
“你……也想去見筑前守……”
“對。雖然筑前守乃名震天下的大將,可是,我身後卻有佛法無邊的佛祖。相信佛祖一定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輸給筑前大人。”
“你說什麼?”利家愣住了,不住地打量著妻子,這是阿松嗎?真是可笑,全天下的男子一齊上陣,恐也不是秀吉的對手,而這個女人卻笑嘻嘻地說要和秀吉對陣,還斷言決不會輸,她是不是瘋了?
“經歷這件事之後,我利家怕會胸無半絲鬥志了,你明白嗎?”
“正是因為明白,才懇求大人。”
阿松夫人那嬌媚的圓臉上,依然掛著迷人的微笑,“但是,大人,衰亡的背後卻孕育著新生啊。”
“……”
“大人,您明白嗎?如不殺生,我們就能往生極樂……如果我們遂了佛祖的心願,佛祖就絕不阻止我們興盛。無論如何,我都想嘗試一下。”
利家無言,單直直地盯著妻子。阿松夫人似想以一人之力對抗秀吉,夢想著改變越前一國的命運。
我怎麼娶了這樣一個古怪的妻子?利家依然沉默不語。阿松夫人則伏在地上,滿懷自信。“大人,我求您了!怎樣,大人?”
此時利家感慨良深。為何每次都是被這個女人慢慢說服呢?如這個女人自以為是,在他面前耍小聰明,恐早就被他疏遠了。可是,與易被人情所困的利家相比,這個女人卻擁有超過他的冷靜和決斷。
利家始終對信長夫人濃姬敬重有加。有一次,濃姬在他的面前對阿松讚不絕口:“你娶了阿松為妻,可真是造化。”因而他也時常慶幸娶了這麼個好妻子。
阿松的嬌軀所迸發出來的活力,總是讓利家瞠目結舌。現在,這個女人仍然永不知疲倦,洗洗涮涮,縫縫補補。兒女、用度、家臣們的家事等,她都鉅細靡遺,悉心照料。
這樣一個阿松,說要和秀吉會面,就說明她有自信,她的微笑就是明證。她自信非但不會讓前田家滅亡,甚至還會讓它更加興旺。
“大人是否覺得我乃女子,不敢相信?請您放心,從秀吉還叫藤吉郎的時候,阿松就是他的朋友,和秀吉的夫人寧寧也是至交,所以,阿松去見一見秀吉,也沒有什麼不妥。”
利家默默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就讓她去試一試吧!
“大人答應阿鬆了嗎?”
“你細細想過了?”
“大人,阿松還有一個請求。在筑前守到來之前,想必堀秀政會作為使者先到。到時,大人務必要告訴堀秀政,就說隨時願意把這座城池交給他……”
“這件事我早就想過了,恐我不說,也沒有辦法啊。”
“好,既然大人這麼想,阿松就放心了。好不容易把人家迎來,一旦讓人起了疑心,那便前功盡棄了。阿松得趕緊收拾一下,做出一副隨時準備交予他的樣子。”
一切都如同阿松夫人所料。第二日大清早,堀秀政就來到了府中,要求利家歸順秀吉。利家滿口答應,而且把妻子阿松因好久沒有和秀吉見面,想趁此機會敘敘舊,並想親自做一碗泡飯敬獻之意,也半開玩笑地說了出來。
堀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