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好,你再想一下。哥哥已經說了,這樣不對,那必定有正確的想法。你們要好好想想,我再問你們。”說著,數正開啟扇子,慢慢地搖了起來。
“我不明白這是為何!”過了一會兒,勝千代道,“我的想法也和哥哥一樣,無論那人對父親有多大的恩德,父親也不應該離開主公……我只知如此,可箇中原因,孩兒就不明白了。”
“好,阿勝已經回答了。康長,你呢?”
康長輕輕地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仰望著屋頂。“已經明白了,不用再說了吧?”
“哦,既然這樣,那就不用回答了。”
“這……這得遵守武士之道。即使又有人施恩,以前的恩情也並不會因此而消亡。因此,是報恩,還是守節,必須考慮……”
“康長,如果父親立一個大功來報答以前的恩情,之後,我就可到別處去了嗎?”
“這……”
“你們想一想,父親究竟是不是那樣的人。”
“嗯,我想父親絕不會是那樣的人。”
“有道理。你們再想想看,父親為何不能去?”
數正這麼一問,康長答不上來了。“孩兒實在是說不上來,請父親明示。”
“哈哈……你們的想法,父親大致明白了。祖母教給你們佛祖的教誨,看來,你們還遠遠沒有領悟啊。”
兄弟二人又面面相覷,急得抓耳撓腮。
“我發現,不知從何時起,主公開始遵循佛道。因此,無論主公多麼無理,對我多麼冷漠,我也絕不會離開他。”
“是佛道……”
“對。主公開始時只是勇猛,後來成了一位深謀遠慮的武將,最近,又成了一位遵循佛道的仁者。你們知道嗎,佛道提倡的是不殺生,不爭鬥,儘可能讓每個人都活著、都安樂。徒有強悍的性情,並不是真正的武將。可喜的是,主公已經參透了這個道理,因此,我要永遠追隨主公。”
勝千代故意低下頭,裝模作樣地沉吟道:“父親大人究竟想怎樣?今天為何問我們這些問題?勝千代不能理解。”
比起佛道,他對今天大談佛道的父親似更感興趣。
“莫要打岔。”數正苦笑了一聲。
“不是我在打岔,是父親在故意打岔。”勝千代毫不留情地反擊,“你說呢,哥哥?父親剛才為何會問一連串問題呢?先要弄清楚這一點,至於做人之道,自另當別論了。”
康長怕自己失言,依舊沉默。他似也微微感覺到父親的苦惱。
實際上,在茶屋四郎次郎這次特意拜訪之前,數正早就與家康談過了。那時,康長和父親一起趕赴濱松,他在外間等待的時候,斷斷續續地聽到了屋內二人的對話。
“看來上方的事情已完全按照筑前的意思解決了。因此,我們必須派一位使者前去道賀。我想來想去,總覺得別人都不合適。你就去一趟吧。
“別的都好說,唯獨此事,請恕我難以從命……”數正說。
“為何?”
“去上方談判,無異於跨進了鬼門關。若這次在下去了,筑前必會令我們協助他修築大坂。這種要求實在難以拒絕。如在下接受了筑前的條件回來,定會招致主公及老臣的埋怨;如拒絕筑前的要求,又勢必拂了筑前的面子。這樣一來,出使還有什麼意義?因此,我不去……”
當時家康聽了,就岔開話題,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又扯了回來。“數正,這次的使者非你莫屬,別人去,我不放心。”
關鍵是,這次出使,一方面要儘量減少因助修大坂而糜費的金錢,另一方面又要洞察秀吉的心情,不給他機會抓住把柄,刁難德川氏。
“別的都好說,唯獨此事,請恕在下難以從命……”數正接著道,“當年修築安土之時,酒井和大久保二人已有前車之鑑。只要是與築城有關,使者無異是去鬼門關。”
家康似有些不樂,沉默了一會兒,他厲聲道:“你和作左商量一下,看派誰去好。總之,普通人擔不起此重任。”
此話一點不假。這次秀吉築城的目的,無疑是想向天下展示威風。因此,如果發現誰比他更富裕,或敢和他比試威武,他自然會加重誰的賦稅。但德川氏目前也困難重重,既要加強無數新領地的防禦,又要修築眾多的工事。
從家康的房裡出來,數正又到本多作左衛門那裡,密談了半個多時辰,才打道回府。
雖然當時康長並沒有聽到談論的具體內容,但是出城時,父親的臉色顯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