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對話中窺到點滴:連對大政所如此無理的作左衛門,秀吉都不加以斥責。其原本就不主張以主力征伐九州。但若他令家康前去,家康定會尋理由推辭。
可秀吉似已看穿了家康的心思,一言即定:“徵九州我去便可。”他還若無其事地託家康鎮守好東方。家康放心之餘,自當思慮小田原了。
小田原北條父子能否認清大勢,甘對秀吉俯首稱臣?否則,必得一伐。如此,秀吉定會令家康獨力前去征討。然北條氏直乃家康女婿,其父氏政亦有意與家康聯合,同秀吉一決雌雄。如此一來,家康必在秀吉或北條父子之間作出選擇。對這些,新太郎再清楚不過。
家康卻似已將目光放得更遠。作為敵人,秀吉目下已是如日中天。他平定九州之後,勢力會更加壯大,故斷不能與他對抗,只剩征討北條父子一途了。到那時,若被迫獨力出兵,兩強相遇,北條自會大損,家康亦會損兵折將,目前局面斷難維持。故,小牧之戰以來始終讓秀吉頭痛的德川氏,即使尚未敗滅,也自衰弱到可等閒視之了。家康可能正是憂心會有那一日,方才嘆息。
“清延,”家康低聲道,“以刀劍之事為名,派本阿彌父子中一人去小田原,暗中說服他們認清天下大勢,以蒼生為重。天下的統一與太平畢竟是萬民的呼聲。故,現在並非輕動刀兵之時啊!”
“遵命!這也是北條氏安泰的秘策。”茶屋道。
“另,能否爭取到世人中敬重者的支援?非兵家武士,而是能說明天下大勢及太平前景的有識之士,如那些與朝廷和諸大名有交往的茶人,德高望重的佛門中人也不可忽略了。此事便託付與你。”
新太郎對家康的話又甚不明,為何武將憂心之時,不以兵法家自居,卻談什麼有識之士?茶屋四郎次郎也覺疑惑,不明大方之家遭遇麻煩時,為何不以兵法家為友,單重有識之士?
“清延,我在京中的朋友,只有你和本阿彌父子,此後可得多些人才是。”
“在下也有同感。”
“因為你,我便能瞭解堺港民心,這便是鏡鑑啊。”
“是。”
“單如此,自是不夠。從今以後,我若經常上京,與關白議事,就當知天下大名的狀況才是。”
“那是當然。”
“另,只有伊賀、甲賀的人還不夠。”
“此事在下早就提過了。”
“人哪,一定要知對方真實的想法和心性,必知什麼人讀何書,什麼人有何念想。如此方能在談古論今時,不貽笑大方。”
“大人!”
茶屋向前膝行一步,看了新太郎一眼,低聲道,“此事得與堺港的蕉庵先生合計合計。就說茶屋四郎次郎生活圓滿,突發奇想,決定開始研習學問。這麼說,蕉庵先生當不會疑心。”
“這是順應時勢啊!我要誇讚你才是,了不起。”
“那麼,四郎次郎便先拜京都頗負盛名的藤原惺窩為師。”
“好,你是身先士卒。”
“是,同時我可以向他推薦大人,為天皇講學,為日後鋪路。”
家康一本正經點著頭:“這麼一來,也迫使我鑽研學問了。”
“是。”茶屋四郎次郎又向前膝行一步,聲音更低了,“若有人瞧不起關白大人,唯因他不學無術。”
“噓!”家康阻止他,“且不可這麼說。此事就託付於你了。”
“是。不才不過隨便說說。我打算先隨惺窩學漢學,再向清原秀賢等學習國學。長此以往,自然就能與五山學僧有些聯絡。此後要談論古今興衰成敗,便有了些根底。”
家康道:“武道之後,是學問之道、風流之道……這些都是我應選擇的活路,另,若遇被塵世埋沒的名醫,也要挖掘出來……”
新太郎始終在靜聽,思索他們二人話中深意。
茶屋四郎次郎辭去後,家康才完全放鬆地伸個懶腰,對新太郎笑道:“怎樣,鐵肘新太郎,這一回來京大有收穫吧?”
“是,長了不少見識。”
“感受最深的是什麼?”
“征討小田原。”
“哦!若明白了,就可避免一戰了。”
“主公是說,關白大人會讓我們獨力去征伐小田原?”
“哈哈,可能會,也可能不會。”家康道,“你父親真是大智之人!竟說你乃是殘疾,哈哈哈。”
“當時小人著實嚇了一跳。不過,這也是一個經驗,我便要照父親所說,成為真正的忠義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