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三點每個人都能想到,因此,我不用說,您也心中有數了。不過,我想知道,第四點第五點,也是否已經決斷?”
“第四點,第五點……”
“數正到了秀吉那邊,他非常清楚主公之安排,秀吉也一定要問。我們必須認真地從各方面作好應對之策,讓秀吉即使對我們知之甚詳,卻也奈何不了我們。”
“我想先聽聽你的想法。”
作左目光如劍。“主公!第四,要立即拋棄狗屁面子,和小田原北條父子握手言歡。”
“第五呢?”
“這一點您是知道的。與北條氏搞好關係,並把秀吉提親的事告訴他。”
“親事?”第一次聽作左說到此事,家康吃驚地反問。但是,這時作左默默地垂下肩,避開了家康的視線。他剛才還是咄咄逼人,一轉眼就變得悲傷而憂鬱。家康突然心中一動。
“你……你和……數正商量過了?”作左的身子猛地顫抖了一下。
“是吧?數正都與你說了些什麼?”
“……”
“剛才正信責問我。可是,無論如何,我都不恨數正。我似覺得,現在數正在某個地方,掉著淚,舉步維艱……”
作左抿著嘴沉默著,直如石雕泥塑一般。
“作左,為什麼不語?房間裡不是隻有你我二人嗎?”家康身體向前傾,道。
“呵呵!”作左似哭似笑,輕哂道,“那麼,主公認為我和數正商量好,施這些小把戲敗壞家風?”
“不,我是想,若數正要找人傾訴,除了你,再無旁人。”
“主公真乃笨蛋一個!”
“哦?”
“大傻瓜!三河武士的本質,就是剛正不阿、表裡如一地遵行義理。”
“哦。”
“才智超群的武士,隨處可見。可是,表裡如一、遵行義理的家風,卻不是三五年可以養成的!聽了主公剛才的話,作左好生失望。”
家康凝目注視著作左衛門。這個耿介之人,竟能指責主君不當為叛逆者回護。
“所以,若數正有什麼想法,也不會流露出來。而主公您竟把這件事看得這麼簡單!”家康無言。
“即使數正把真實的想法告訴了作左,作左也只會先把他拿下。我真沒想到主公會這麼看。您忘了最重要的東西,那便是三河武士的個性,和如磐石般守義理的家風!忘了這一點,拋棄了優良的家風,那些小把戲能成什麼大事,我……我對數正切齒痛恨!”
四周已然大亮,燈燭已盡,“噝”的一聲響,熄掉了。家康的心猛烈地跳動著,雙眼發亮。作左滿是皺紋的臉上,老淚縱橫。
“哦。我是大傻瓜?”
“主公,作左口不擇言,多有得罪。”
“唉!你和數正都很可悲啊!”
“不,數正可恨,他是個可恨的東西!”
“作左,我今日不去岡崎了。”
“那要做什麼呢?”
“派使者去小田原,此事最為重要,故要先處理。”
“哦,第四點變為第一點了?”
“明日去岡崎,同時重新佈置西尾的海防,著手改建岡崎城,及重新部署兵力。”
“接下來呢?”
“我要過凡俗人的生活。好,叫正信來吧,再讓他們準備飯菜,咱們一起用飯。”說著,家康大聲拍手叫人。
飯菜沒有上來之前,本多作左衛門冷冷地注視著家康,好像還心有不滿。家康感覺意外,總覺得作左似有話想說。看得出來,他是故意不說,飯間也只是默默地動著筷子。
作左一直到用完飯,也只是怒目而視,什麼也沒說。下人撤走了碗盤,家康道:“作左,你代我去岡崎。”作左不回答,卻道:“主公不是說要先辦小田原之事嗎?”
“因此才讓你去岡崎。”
“去會小田原的北條父子,是要講究些方法。”
“我知。你是要我放下面子,向他們低頭?你放心,我是想渡過黃瀨川去三島。如此一來,北條父子自然會認為我屈從了,心結也便解開了。”
作左衛門聽了,怒形於色,故意大聲咂嘴。“主公!”
“你怎的了?”
“主公真是可憐人啊!”
作左說著,再度悲傷嘆息,竟終落下淚來,“沒有辦法,我作左只好這麼說了。”
“哦,有什麼話就說吧,只是不得太過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