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茶屋四郎次郎走進正處於尷尬境地的岡崎城,已經下起了雨。通報的侍從興沖沖地跑進去,半天竟不見回來。
茶屋深感納悶:自己特意前來拜訪,數正應親自出來迎接……怎麼說,他也是身陷困境啊。
不久,通報的侍從回來了。“大人說,如只需一會兒工夫,可以接見。”
這簡直就是逐客令!
“那就……我也知你家大人公事繁忙,可是進京之後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便順路來拜訪一下。”茶屋把兩個僕人留下,自己洗刷一番,向府門走去。
“伯耆守大人心情可好?”在通往書院的走廊裡,茶屋問道。
“是……好。”年輕的侍衛含含糊糊地應著。
“是辛勞過度……”茶屋剛說了幾個字,便見侍從眼神閃爍。難道他們剛才被數正呵斥了一頓?
走進書院,茶屋卻見數正早就讓人搬來燭臺,恭候多時了。
茶屋第一眼看到數正,就發現他明顯地消瘦了許多,稜角分明的顴骨上似堆滿了烏雲,肩膀亦瘦削不堪。“請恕在下在大人百忙之中前來打擾。”說著,茶屋恭敬地施禮。
“你來這裡到底有何事?你現在很是逍遙啊。你既非我的家人,也非親朋好友,竟特意來探望我,真是太客氣了。”一見面,數正就用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調子道。
“你們都退下去。”數正分明是在斥責兩名侍從。
侍從深感意外,茶屋亦大為吃驚。前些日子,兩人還共同在家康身邊伺候。而且,茶屋為何只想做一個商人,數正不可能不知。
侍從們退下去了,好些時候,數正也沒拿正眼看看茶屋。
“石川大人,您的辛勞,在下甚是明白。”
“先生無需客氣。”
“這……”
“石川數正還不至於墮落到讓身為商家的你來施憐。”
茶屋心裡一沉,怔怔地望著數正。今日說出這等話來,說明數正的心寒,已超出了茶屋的想象。
“為你好,我不妨實話實說。現在,凡到數正這裡來的人,無一不遭到眾臣的白眼。”
“哦?”
“如因太重情義而招來憎恨,甚至丟掉性命,那就不值了。尤其是你,還要赴京城……京城可是秀吉的地盤啊。”
茶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數正是在為自己的安全擔心啊,其冷漠並非本意!他突然一陣哽咽。德川氏第一忠臣竟然遭到如此大的誤解,甚至連造訪之賓都受到了威脅……
“石川大人,茶屋此次遁出武士家,已經徹底和武士斷絕緣分了。但在下還有一事想問大人,便不請自來,貿然拜訪了。”
數正並不正視茶屋,道:“那你說吧。如我能答,看在你我交情的分上,我自會告訴你。”
“大人如此直率,在下誠惶誠恐。”茶屋深受感動,又恭散地施了一禮,“秀吉提出的關於人質的條件,主公知道了嗎?”
“這件事情……”數正深深地嘆了口氣,方正視起茶屋來,眼神中充滿了悲哀,“關於此事,數正最近要到秀吉那裡去一趟。”
“是去轉達接受之意?”
“拒絕。”
“啊?那麼,主公的意思是……”
“茶屋,你也知道,家中的事情其實並非由主公一人說了算。”
“可是,這……”
“反對最堅決的,便是本多作左衛門。他一聽說秀吉指名要仙千代為質,頓時火冒三丈……只要作左還有一口氣,他是絕不會把兒子交給秀吉為質的。他甚至在眾人面前叫囂,說他寧願把阿仙送走,讓其做浪人。”
茶屋輕輕嘆息。既然連作左衛門都這樣說了,那就不是小事了。他原來一直認為,作左衛門和數正當和主公心相通……
“茶屋,你在堺港人當中有知己嗎?”
“有幾個,如納屋蕉庵、津田宗及、萬代屋宗安、住吉屋宗無等人,都是我要好的朋友。”
“宗易這個人怎樣?你們見過面沒有?”
“見過。據說他現在深受秀吉賞識和器重。”
數正點了點頭,把話題岔開了。“此次關於人質的要求,秀吉確有些強人所難。”
“是啊……”
“信雄和秀吉的議和,主公連一句異議都沒有,就是因為此次出兵是為了道義。多麼豁達的心胸啊!毅然出兵,扶助微弱,仗打勝了,卻無絲毫之求而撤兵,史上有過這樣講信義的武將嗎?”
“當然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