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意思……”光悅偷偷朝宗薰看了一眼,心中大吃一驚:莫非高臺院想回到大坂城和秀賴一起過活?
“住在這裡一日,便有人來擾我一日。”
“事情必如夫人所言,可……”宗薰也不解高臺院的意思,一臉疑惑,只得含糊其辭,“那是因為眾大名將夫人奉為母親。”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拒絕他們來訪,可我又無法一一見他們。我已累了。”
“這……”
“我這個太閣遺孀,已經到了拋卻凡塵、歸隱山林的時候了。”
“夫人這是……真是可惜。”
“不,唉。內府大人繼承太閣遺志,江戶的中納言人品也無話可說,況且秀賴和千姬的婚約也已妥當,故,我想就此歸隱。”高臺院說完,雙手合十,“不知二位能否問問內府大人,可否為老身建一座小小的寺院?”
“夫人您……”
“我想在一個塵世之風吹不到的地方,在寺院中安靜度日,每日裡僅對著太閣大人靈位,跟他說說話……”
本阿彌光悅突然感到眼眶有些溼潤,把頭扭向一邊。他已經明白了高臺院的心意。
“真沒想到……”宗薰感到意外,側首道,“想必內府大人會頗為樂意為夫人修建寺院,可如今……”
“還不是時候,是嗎?”
“正是。豐臣氏的許多事,不能沒有夫人的指點……”宗薰說到這裡,好像想起了什麼,“哦,有一封書函想讓夫人過目,是陸羽的伊達大人寫給小人的。”
“伊達大人?可否讀給我聽?”
“遵命。”宗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綢布包,小心翼翼開啟伊達政宗書函。
伊達的字蒼勁有力,甚是灑脫。
本阿彌光悅一臉認真,試圖揣摩信中內容。
“伊達喜直言,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夫人見諒。”宗薰鄭重地一字一頓唸了起來:“……總之,吾等希望,在江戶也好,伏見也罷,內府大人能將年幼的少君帶在身邊,細心撫養。待其長大成人之後,依大人判斷,待時機成熟之日,歸政少君。雖說是太閣大人血脈,可當下少君仍非可執掌國家大事之人,不如內府大人依據自己判斷,看準時機,先將一二領國與之,以作長久打算……而今少君居於大坂,每日廝混於內庭,無所事事。倘過些時日,因小人無端作怪,致無知稚子犯下大罪,豈非有負太閣重託?吾等今寄書與先生,僅為此事,此亦為少君著想。即便作戲言,亦望能將此函之大概,轉達本多正信大人……”
還未聽完,高臺院就已面如白蠟。她清楚地知道宗薰為何要將這封信念給她聽。宗薰自己也認為,將秀賴託付給家康調教,乃是為了豐臣氏千秋萬代的基業。他肯定想說,高臺院不下此吩咐,有誰敢提?
高臺院拿念珠抵住額頭,沉默不語。
“這封書函實在頗有遠見。只有伊達大人才能寫出此函。小人感佩之至,不知夫人作何感想?”
“是啊。”高臺院閉著眼睛,嘆了一口氣,“實際上,老身也是因為害怕這些事,才想早日歸隱。”
“夫人想差了。”光悅忽開口道。宗薰嚇了一跳,慌忙阻止:“本阿彌先生……”
光悅仍是口無遮攔:“夫人錯了。夫人倘若提出這事,而澱夫人不肯,無論如何要將孩子留在自己身邊,到時夫人再歸隱不遲。夫人無所作為,任憑少君日日在內闈廝混,才是對太閣大人不敬。”
“本阿彌先生!”
“既是夫人特意召見,若不將心頭所思說出,反而是對夫人不恭……夫人,您不想想,在眾女人的溺愛中長大,龍馬也會變成駑馬!如何培育好後人,從來就是大事。”
面對又正辭嚴的光悅,高臺院依然不動聲色。
光悅接著道:“今日夫人召見,想必也是希望我等能直言不諱,故小人多有冒犯。”
宗薰素知光悅性情,不將心思全部吐露出來,他絕不會住口,因此不再加以阻攔。
“剛才伊達大人在信中所提之事,必須由少君身邊的人提出來才是。人人都會認為,這是最好的建議。在下以為,內府大人也是思前想後,才有意拒絕了淺野的建議。夫人認為呢?”
“淺野的建議?”
“原來夫人還不知。淺野大人對內府大人建議說,讓少君搬出大坂城,移居別處。然而內府大人卻說孫女近期會嫁過去,沒有必要移居,他自己移到伏見便是……可是在下認為,這其中必然大有文章。內府大人既如此說,便不如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