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如生。但有這樣的畫師嗎?要不……”
長安搖頭,拿起一塊點心,他恐在嘲笑清次的幼稚。但光悅並未這麼想,此正體現了清次的年輕和執著。人都會衰老、死亡,但有的東西會永存,繪畫不就是其中的一種嗎?
“世伯見多識廣,交際廣泛。即便在京城找不到合適的畫師,天下總有一兩人能明白小侄的心意。日本國已迎來了太平,小侄想把這種喜悅描給出來。世伯有合適的人嗎?”
光悅未立即回言。他非在思量清次所言的畫師,而是驚異於清次和自己這一代的巨大差異。大久保長安此來是要告訴光悅,必須舉行豐國祭。但年輕的茶屋清次卻早已有了計劃,不僅得到了家康的許可,甚至想把這次盛況傳於後世。實際上,清次真正的目的,並不僅僅是讓豐國祭流傳後世,而是想展現給今後接踵而至的洋商,讓天下都知日本國的強盛。迄今為止,繪畫只是作為一種修養和情趣,但清次卻利用繪畫記錄和宣揚。真是大江後浪推前浪!光悅感嘆不已。
光悅記得自己年輕時曾做出一件讓母親既驚訝又高興的事。那時利休居士尚在人世,當時的光悅醉心於茶道,他花三十錠黃金買下了小袖屋宗是收藏的茶壺。當然,他那時手頭上並無足夠的錢,於是賣掉了位於新町大道的別苑,備齊了十錠金子,又各處奔走,借了二十錠。小袖屋宗是知了此事,心生憐憫,決意便宜些賣給他。可光悅卻道:“本來價值三十錠黃金的茶壺,你若讓我便宜買了,卻不合我意。”最終,他花三十錠金子將茶壺買了下來,然後帶著它到了父親的恩人前田利長處,獻上親自沏的茶。利長甚是高興,要送給他三百錠銀子,但光悅婉拒了,他認為,要是收下謝儀,會有損茶人臉面。因為此事,光悅本以為會被兩個人罵,但這兩人卻都稱揚了他,光悅感到甚是得意。其中一人乃是以勤儉著稱的家康,另一人便是從來不碰錦緞的母親。但現在茶屋清次最然比他高明甚多。這一次祭祀,對日本未來意義重大。
“我明白了!我會去找畫師,你只要專心籌劃此次祭祀即可。您以為呢,大久保大人?”
長安這才醒過神,笑道:“對對。告訴上方的大商家,若未忘記太閣大人的恩典,為太平感到喜悅的話,就要踴躍出資,休要吝惜金銀!”
“不不,金子可不能亂花!”
大家轉頭看去,原來是光悅的母親妙秀,她和阿幸一起端著酒菜,笑眯眯站在當地。
“噢,老夫人,您的耳朵可真好使。”
“呵呵,要是聽到不珍惜金子的話……瞧,就像這個,我們家烤鹹魚時,用的不是鯛,而是鰺。雖如此,這在待客時也是佳餚了,請多見諒。”
阿幸滿臉通紅跟在姑母后面,把酒菜放到長安面前。她似為姑母的儉樸感到難為情。
酒菜上來,大家改變了話題。
“這個世上有兩種人。”長安舉箸道,“其中一種人,常思節儉,把身外之物看得萬般重要;另一種人,則把錢財毫不吝惜地拿出來,使它能夠得到更有效的利用。”
妙秀立即出口反擊:“不,還有一種人。
“還有一種?”
“是。就是整日好逸惡勞之人。實際上這種人最多。呵呵。”
飯菜全部上齊之後,妙秀讓阿幸留下服侍,自己回了廚下。她似也意識到自己說話太直。
“來,嚐嚐這個,酒乃家中自釀,只有這些……”姑母去了之後,阿幸的話馬上多了起來,“大久保大人,您是剛從石見回來?”
“是,因為挖掘的金銀太多,我很是為難,想去伏見稟告將軍大人。”
“哎呀,因為金銀多而感到為難。小女子也想去看看那金山啊。”
“你想去山上?”
“是。小女子在家裡處處礙事,反正總有一日會被扔到棄老山,還不如早些去山上修行,也是為了大家好。大人能帶阿幸去一次嗎?”阿幸竟然認真起來。
光悅既覺可氣又覺可憐,制止道:“阿幸,給茶屋先生斟酒。”
“是。”阿幸暗暗向長安拋了一個媚眼,然後轉向清次。
長安也認真起來,道:“茶屋,那個叫亞當斯的,將軍大人還經常把他傳到伏見城嗎?”
“是,威廉·亞當斯,最近得封相州三浦郡二百五十石,還取了一個日本名字,叫三浦按針,已去領地了。”
“三浦按針?他真有好運氣。茶屋先生,那按針才具如何?”
“名副其實,是個非常正直之人,故能得將軍大人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