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對片桐且元說過,已經暫時無事了。你們放心,今夜就住在城裡。茶阿,她們遠路而來,身心俱疲,好生招待她們。”
兩個老女人面面相覷,惶恐地眨著眼,驚訝得連淚都要下來了,神情甚是可憐。二人本以為會受到呵斥,家康卻說無事,倉皇之情躍然於二女臉上。
“大藏夫人,這下重擔該卸下了吧。把酒乾了,傳給正榮尼,咱們再慢慢敘敘舊。”
一度被忘掉的笑容,再次悄悄爬上兩個老女人臉龐。對於把事情想象到最壞地步的她們來說,這是何等意外!家康似未感受到大坂城內大戰將起的險惡氣氛,像個功成名就的老翁似的滿面笑容。茶阿局則無微不至,幫助斡旋。如此說來,大坂豈非杞人憂天?
“真是慶幸。”大藏局一面把酒杯遞給正榮尼,一面情不自禁感嘆道。忽然,她想到,此前是否讓片桐且元的恫嚇欺騙了?嫉妒和爭鬥總是形影不離。曾一度作為大坂城掌權人、獨斷專行的片桐且元,其地位日益受到大野兄弟和渡邊內藏助的威脅,因此,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且元必利用駿府來恫嚇眾人。否則,威嚴如家康者,怎會如此和善地對待兩個女人?
正榮尼也跟大藏局一樣感慨萬千,她忘情地把酒杯端在手裡,眼角紅了。
“快一口乾了,然後遞給大藏夫人……大藏夫人,你再飲一杯吧。”
“大人。”正榮尼忍不住道,“今日受到的款待,太令我等意外了,簡直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是……”
“嗯?”
“在大坂城裡,以澱夫人為首,眾親信無不慌作一團。城內到處有傳言,說江戶的大軍眼看就要打過去了。”
“呵呵!”茶阿局嬌媚地笑了,笑容當中透著一種侍奉強者的驕傲,“莫擔心。無論何種情況,大御所大人都不會傷害婦孺。大人乃是一位永遠與佛陀同在的和善之人啊。”說著,茶阿局又笑。她真想把那個只有她知的秘密也說出來——為防萬一,家康已向柳生宗矩下了密令,連解救澱夫人母子和千姬的辦法都想好了。
“真沒想到會受到如此款待,對吧,大藏?”正榮尼完全鬆弛下來,“我想,應盡怏把這個好訊息告訴澱夫人才是。”
“那是最好。”家康把手放在耳後應道,“女人能有什麼過錯?今日就在此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啟程吧。”
當晚,兩個老女人在家康房裡待了一個多時辰,又再次返回茶阿局的房間,談笑到深夜。一旦得知家康毫無敵意,兩個女人心情自然變得輕鬆,都出奇地歡愉。
第二日晨,許是由於前夜食瓜的緣故,正榮尼鬧起肚子來,在接受了醫士治療之後,暫且回了德願寺,推遲一日出發。故她們從鞠子出發,已是八月十二。
她們得知片桐且元已先行出發,離開了德願寺,便商量道:“市正大人恐已帶著好訊息急急趕了回去,好趕上十八日的忌辰。”
“必是這樣。我們也趕緊回去,好生參觀祭典盛況。”
女人們遂匆匆趕路,當抵達距離京都一百二十餘里的土山驛站時,已是十六日傍晚。從此處先回大坂,怕趕不上大法事了,秀賴和澱夫人也必到了方廣寺,遂乾脆直接去那裡……二人一面商議,一面趕往白川橋附近的土山平次郎府中,結果大吃一驚,她們本以為早已抵達京都的片桐且元,竟還住在這裡。
“市正大人究竟怎的了?”
“許是病了,先去探望一下吧。”
女人們認為,即使片桐在旅途中患了病,只要另外派人前去報信,依然不會影響大法會舉行。
“市正大人定是患病了。既然同住一處,若不去探望,太說不過去。二位局且去看看吧。”
聽大藏局如此一說,二位局立刻前去拜訪住於另一座樓中的片桐且元。
此時且元已用過晚飯,正在昏暗的燈光下,愁眉不展記著日記。
“哦,是二位局。後飛的大雁居然到前頭來了啊。”且元壓低聲音,道,“駿府的情況如何?大御所給你們出了什麼難題?”
一聽問話的語氣,二位局就知他有些迫不及待了。她始終以為且元在旅途中得了病,擔心不已,聽到這個,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市正大人,您怎能這樣?請您休要再戲弄我們女流了。”
“什麼?我分明比你們先一步離開德願寺,因擔心你們,才在此地等著,想問個究竟。”
“呵呵,這算什麼,原來大人並非生病。大藏局和正榮尼正要來探望大人呢。”
一聽這話,片桐且元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