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當對幕府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滿。可是,議和卻未經探思熟慮,它不過出於被迫之下的僥倖心理,幻想著拖延時間,靜待家康歸天。總之,這是一次漏洞百出的議和。“惡戰終究會發生。”好戰的惡靈不會相信議和,無時不在如此歡呼,不斷煽動浪人的野心、私慾、恐懼和自尊。幸村既覺可悲,又覺可笑,他知戰事不會如此容易就平息。但此時,他已無暇嘲諷。
片桐且元離去之後,剩下諸人中唯織田有樂齋稍有見地,可如今連有樂齋都棄城而去了。面對洶湧而來的關東大軍,大坂除了任由對方蹂躪,還能指望選擇了這條險道的大野治長?
“修理大人。”在治房和道犬前去召集七手組和寄合眾時,幸村覺得自己還有一事要做,便是必須促使治長痛下決心,“不管是治房還是道犬,年輕之人總是充滿了活力,真讓人羨慕啊。”
“哦……是啊。”
“木村長門守恐去說服右府了,那麼,夫人又該如何?”
“這……”治長眼前浮現出澱夫人的影子,“此事交給治長好了。”
幸村輕輕點點頭,忽又使勁搖頭,“不,不能失去夫人!無論怎樣,都要保全夫人。”
治長當即駁道:“你怎說出這等話!誰忍置夫人於不顧?”
幸村再次搖頭苦笑。治長不打自招,其心事已洩露無遺。“誰也未說……鄙人只是說,勝敗乃兵家常事,無論我方到了何等不利的地步,也不許夫人自盡,或是不利於她。”
“這……這……”
“此事用不著多說,但,不只夫人,右府也一樣,無論他何其英勇地立於陣頭,也不可令他身有不測。諸位,”幸村環視著在座眾人,“若讓主君與我等同赴黃泉,武道就會有瑕疵。即便不累及主君,我等也會被視為困獸之鬥啊。”
治長狼狽地躲開幸村的目光。幸村確認過後,不再言語。除去治長,在場每人都是勇震天下的猛將,因此,幸村無須再加任何詮釋。
“說得好。我們都是憑著一個‘義’字來大坂。”
“我們必珍視豐臣血脈,忘記了此點,還有何義?”
這些只是空話,可是,若不讓他們慷慨陳詞,一旦陷入混亂,未必不會有人趁機砍下秀賴與澱夫人的首級,投了關東。
治長也昂首道:“各位的忠誠,治長絕不會忘懷。”
此時,七手組神色緊張地趕來。當木村長門守重成跟在真野賴包、伊東長次、青木信就、郡良列等人身後進來時,十六疊大小的客室都快擠不下了。
“我有話要對諸位說。”重成分開人群,徑直坐到上座,“右府對此次織田有樂齋父子出逃一事甚是震怒,說他們必定是受了關東引誘。對此,絕不能坐視不管,應立刻集眾議事。”
“右府他……”
重成抬手止住治長,繼續道:“因此,請諸位即刻集到本城大廳去,右府會親臨,請諸位即刻前往。”
幸村恭敬地伏在了地上,向重成使了個眼色,微微點頭。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好戰的惡靈充滿這座天下第一城,張牙舞爪。但是,能夠清楚地看到真相的,又有幾人……
第二十八章 執著於愚
德川家康做夢也沒想到,今生還會再走東海道。可是不到兩個月,他就不得不再次打此經過。在進入名古屋之前,他就不大快意。
四月初十,午。名古屋城頭的黃金虎鯨璀璨奪目,年輕城主的婚典即將舉行,出迎之人個個滿面笑容。若非大坂有事,家康也定會喜笑顏開,與眾人說笑。
“父親遠途勞頓,孩兒未曾遠迎。”大門處,在竹腰正信的陪同下,義直問候著家康。
家康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一絲笑容也無,即使見到跟在義直身後出迎的幾個老女人,也只有一句簡單的問候。家康的這種反應早在常高院的預料之中。“畢竟是上了年紀,勞累了。”聽到常高院如此解釋,正榮尼和大藏局相視頷首,唯有二位局略有不安。
“該不會發生什麼不祥之事?”二位局有些忌憚地對青木一重道。一重沉默,其實,他早就擔心他們能否平安返回大坂。
是月初五,藤堂的五千兵馬已從上野出發,奉命到宇治川、桂川一帶佈防;井伊直孝初六出彥根,奉命去澱城警備。大垣城的石川忠總也奉命立刻進京,趕赴昌隆寺,與板倉勝重合力維護京都治安。
軍兵調動,但一重無法與治長取得聯絡。事實上,目下,他只能裝作與老女人們一樣,完全信任家康,留在名古屋城。可是,有樂齋父子究竟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