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了。
家康此次帶了名古屋城新城主義直與其弟賴宣。義直是年十二歲,賴宣十歲。家康印象中的秀賴與這兩兄弟一般大小。秀賴實已十九歲,變成何樣男兒了?家康有些恍惚。
淺野幸長對家康稟報了高臺院欲見秀賴之意,遂建議家康,是否考慮在二條城會見秀賴時,讓高臺院同座,這樣她亦能得償所願。家康立刻答允。
此次他未透過高臺院敦促秀賴進京,便是考慮到澱夫人的心事。不過此時,他似已把這種顧慮全然忘記了。
慶長十六年三月二十七,秀賴乘船離開大坂。
“請代向祖父問候!”千姬不那般想念家康,許是因為幼時的記憶已淡卻了。
秀賴的隨從除片桐且元、大野治長、七手組等人,另有加藤清正、淺野幸長等三十餘人。一行人乘船抵伏見,當夜宿於加藤清正府邸,次日晨前往二條城。
清正派五百親兵沿途駐防。此外,板倉勝重奉家康之命,也作好了萬全準備。
對此,世人又有了各種各樣的說法。有人說,稱病留在大坂的福島正則已集結了一萬士眾,隨時應變。但真在鬧市集結一萬人,大坂百姓肯定早嚇得四處避難去了。歸根結蒂,這種說法不過可笑的流言。
家康對這些流言完全不放在心上。他親赴二條城迎接秀賴。一看到秀賴,他忙摘下眼鏡,出話招呼。
秀賴身長六尺一寸,已然超過清正,充滿活力的體態襯托得家康益發肥胖。
“真讓人驚訝。肥後守看上去小了一圈。來,坐到這邊來。”
二條城大廳上座,家康滿面含笑,命人在面前為秀賴擺上褥墊。看到家康這般親近,清正都忘了捋長鬚,臉上露出笑容。
秀賴心中感慨萬千。以前被呼為“江戶爺爺”時,家康還是黑髮黑眉,如今已鬚髮皆白,眼睛周圍是一圈圈皺紋,顯得慈祥而平易近人,和“大御所”這個威嚴的稱呼似不甚相稱。他的下巴垂下兩層,倒有些像個胖老太太。
“先前一直聽說大人身體不爽,秀賴甚是擔心,今見氣色甚佳,亦便安心了!”秀賴忽然心生異想:不叫“爺爺”似不足以表達思念之情。
“哦……”家康不禁嘆息。秀賴說話的正經樣子,使他感到時光頓如倒流。
“且來看看啊!”家康朝高臺院道,聲音哽咽,“你替太閣好生看看……唉,我們老啦!”
秀賴終注意到坐在家康身側的高臺院和兩位少年義直和賴宣,不過秀賴完全不認識他們。
“母親大人安好!”秀賴連忙問好,“母親大人一切無恙,可喜可賀,秀賴給您問安了。”
高臺院溫柔地對秀賴點點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紫色的頭巾下,她那一雙眼睛飽含淚光。
大廳裡,家康的近侍、義直和賴宣的家臣,以及秀賴的隨從,已依序坐好,到了義直和賴宣向秀賴問好時,氣氛方活絡起來。
“來,拿酒杯來!現在我無甚牽掛了!我特意到京城來,就是為見見秀賴。嘿,秀賴已和我當年往大高城裡運糧草時一般年紀了啊!”接下來,家康的老脾氣又犯了,開始試探秀賴的才具:“平常可習兵法?”
“是。有時射箭。”
“好。每日都練?”
“每日射三十支。接著是騎馬,然後去阿千處用早飯。”
“嗯。”家康使勁點點頭,這個回答讓人滿意。
“如今讀何書?”
“正讀《貞觀政要》”
“哦,好!老師何人?”
“請了妙壽院的學僧。”
“好。你從小就喜習字……”家康正要問下去,又忙搖了搖頭。此時下人開始端酒盤上來。
酒過三巡,家康說起假牙時,清正終忍不住拭淚:家康讓下人把盤裡的蒸鯛魚先分給自己一塊,嘗過之後,方讓與秀賴用。他未說試毒云云,卻對秀賴道:“秀賴,我還長牙了呢。”言罷,指指嘴,咀嚼起來。
“長牙了?”
家康得意地笑道:“哈哈!其實啊,是把山上長的牙裝到我嘴裡了!”
“山上長的牙?”
“是黃楊。用做梳子的黃楊做的牙齒。前兩年琉球王拜訪駿府時,長崎的茶屋四郎次郎帶了個叫東作的假牙工匠去,花了三個月時間給我做了這副牙。還有,這副眼鏡,乃是長崎的工匠用紅毛國產的玳瑁做成。太平世道里能做出各種各樣的東西來啊!”
家康特意大張嘴,以指叩了叩假牙。秀賴驚訝地往前探身,似有些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