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入宮女們入住的榭角宮就在這大理寺後面,中間隔了一個算不得大的花園,平日裡大理寺的人不往那去,於是久而久之,那裡便成為了還沒有封號也沒有個具體去處的宮女們散步解悶的地方,陸雙是怎麼走著走著帶著一大群蝴蝶就迷路了,還迷路到大理寺牆外,這事兒只有她自己知道。
什麼宮女在花園裡踢毽子唱歌做花紅玩鞦韆餵魚期間偶遇皇上,皇上驚為天人世間怎有如此靈動女子當晚便把這前一天他甚至不知道她存在的宮女抬進寢宮,宮女得了隆恩從此平步青雲……這種風流韻事孟樓本就出生帝王家,怎麼可能從沒聽過——他比誰都清楚這其中多半是他身邊的近侍太監們為了撈得一點蠅頭小利將自己的行蹤透露出去,再以“情報”的方式賣給那些急於上位的宮女們,讓她們與自己來一場“偶遇”。
天德帝孟樓原本對這種事情極為反感,他認為這樣做的女人都是心術不正、急功近利的。
但是今天有些不一樣。
首先,美女做事,哪怕做錯了也顯得不那麼討厭。
其次,今兒他只是一時心血來潮要跑來大理寺準備攔住還沒來得及回府的君長知想找人嘮嘮嗑,誰知道鑾架遠遠地剛抬到大理寺的門口,就看見一名身穿新近宮女兜帽,渾身圍繞著蝴蝶的年輕女子從謝角宮的方向順著大理寺的牆一路摸了過來。
伴隨著身邊錦衣衛眼明手快,一扶繡春刀朗聲不高不低呼道“皇上駕到”,大理寺裡的人可能還沒聽見,反正大理寺牆外邊上那年輕女子聽見了,她如同受了驚得小鳥轉過身來,然後撲騰一下顫顫悠悠地趴跪在了地上。
看在趴跪在腳底下,渾身上下都抖成了篩子的宮女,孟樓覺得,挺新鮮的,可能這就是緣分。
於是當天晚上,值班的錦衣衛剛打那萬歲爺寢宮門前站穩,遠遠便看見總管太監薛公公帶著兩名內務府的小太監像是做賊似的拎著個燈籠走過來,原本那薛公公自持伺候過先帝爺,在宮中內務也算是一手遮天,跟錦衣衛向來互相看不對眼,這會兒只見他一掃平日裡的囂張,踮著腳低著頭只顧匆匆趕路,手中燈籠搖搖晃晃,居然是一副極其小心翼翼的模樣來。
站在門前的十五與十六交換了一個興致勃勃的眼神,不約而同地伸長了脖子,眼睜睜地瞅著這群閹宦扛著一個巨大的、捲起來的毯子打從他們跟前飄過,毯子裡裹著的是個女人,黑暗之中只能看見她露在毯子外面的一襲黑髮——這倒是見怪不怪,奇的就是,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們不約而同地聞見了鼻尖有一絲暗香飄過,那香味不像是尋常女子用的任何一種香薰,是一種帶著人氣的、彷彿可以融入骨子裡的香味。
鼻子比較靈敏的十六當即就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愣愣地看著那兩名小太監將那不知道是誰的女人抬進皇上寢宮,他們小心翼翼地跨過門檻,薛公公斷後給仔細地掩上了門,一籠袖子站在門忠狗似的守著,那張平日裡趾高氣昂的老臉上,在屋內透出的昏黃色慌忙映照下,那愁眉苦臉的褶子臉上,怎麼都看得出一絲不對味來。
“哎呀,這老賊,”十六嘟囔著說,“萬歲爺寵個宮女他也愁眉苦臉的,別是見咱們萬歲爺器宇軒昂,起了那龍——”
“我呸,你咋啥都敢說!”十五伸手去捂身邊兄弟的嘴——後者唔唔唔地躲掉了,又笑嘻嘻地說,“我是沒見著那宮女模樣,就聞到……哎呀……說不好,說不好。”
“我知道,我就是說,她身上的那味兒……”十六摸了摸頭,吸了吸鼻子,“起初聞著是香的,但是時間一久,現在我覺得我鼻子裡嗅著和剛殺了人似的。”
“什麼意思?”
“就是滿鼻子的——”
兩人正說話間,一隻蝴蝶從他們的眼前翩翩飛過。
兩人不約而同閉上了嘴,相互交換一個眼神都覺得奇了怪了這種遠離花園的地方怎會出現蝴蝶?眼睜睜地瞧著那蝴蝶原本像是追著那被裹起來的女人而去,這會兒居然矇頭蒙腦地撞在了已經緊緊閉合的大門上,發出“啪”地一聲輕響,這才又顫顫悠悠地轉過頭,飛走了。
說來也奇怪,只是蝴蝶撞了門那麼一下,雖古怪但也就那回事了,而此時此刻站在門邊的薛公公卻反映極大,只見他倒吸一口涼氣,像是被嚇壞了似的,一雙老眼凸出,樣貌及是猙獰,緊接著在誰也來不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之前,他嘴裡嘟囔著“娘娘饒命”,這老閹宦便撲騰一下跪在了地上!
看得周圍一群錦衣衛傻了眼。
不僅傻了眼,他們還覺得這怎麼看怎麼瘮的慌,這要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