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嘆了一口氣。
薛文錫早已看完那張報紙許久,正在心裡細細盤算,若是形勢變了,會怎麼變,也好給自己和家裡人留個後路,他是絕不會做漢奸的,他心裡清楚,然而只要手裡有錢,先到國外躲兩年再回來也不是不可以,權力沒了就沒了,這樣的世道,能保住命就已經很不錯。
他知道自己的命就相當於整個薛家的命,兒子沒什麼本事,沒法依靠,靳雲鶴則更無可能,他是從小就清楚只能靠自己的,因此現在頭腦便異常冷靜清楚。
這裡就快要變天了,或早或晚,該來的總會來的。
這邊薛文錫顧前顧後從南到北把整個中國都分析了一變,正思索著,突然被靳雲鶴一聲輕嘆給打斷了,他回了神,問了一句:“又怎麼了?”
靳雲鶴悶聲問道:“你以前是不是經常去小桃園?”
薛文錫一陣訝異同時又有些不安,以為靳雲鶴已經摸清了自己從前那些破事:“是啊,你都知道了?”
靳雲鶴從鼻孔裡出了一口氣:“我知道什麼了?”
從前靳雲鶴只要一從鼻孔出氣就沒什麼好臉色,薛文錫習慣了,因此還以為他想到自己那些事心中不順,便隨口安慰幾句:“都是過去那麼久的事兒了,該忘的就得忘,要不就是和自己過不去。”
薛文錫口上這麼說著,心中卻是清楚,自己是不會忘記靳椋秋了,那人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他都忘不掉,因此這輩子,他是註定要和自己過不去,至死方休。
然而靳雲鶴又奇怪了:“你在說什麼?”
他心中清楚薛文錫說的定不是自己想的那件事,然而他說得有模有樣,那就一定是他心中有事了。
薛文錫即刻反應了回來,明白靳雲鶴原來什麼都不知道,因此又改了口:“我瞧著你黑了臉,還以為你想起什麼不高興的事兒來了,隨口勸你兩句,還能怎麼著。”
靳雲鶴是個猴精的人,他哪肯放過薛文錫,即刻來了精神直起身坐在薛文錫身上,看著他追問道:“你以前老是去小桃園,是不是也捧角兒?你捧了誰,我認識麼?”
薛文錫假裝苦笑:“你隨便找個人問問,我去小桃園那會兒,薛覃霈在他娘肚子裡懷著呢,我哪有閒心亂捧什麼角兒啊,就是隨便看看戲。”
靳雲鶴不信:“上次那條黑色圍巾,是誰的?”
薛文錫對於靳雲鶴的忍耐限度總是相當高,雖然聽到那條圍巾,臉色微微一變,但還是繼續笑:“圍巾而已,你管那麼多?”
心中突然有些無奈——敢情是把這靳雲鶴當老婆來哄了,自己實在是變得太過寵溺他了,是因為他與靳椋秋無法斬斷的血緣麼?還是因為那張相似的臉?
靳雲鶴自討了個沒趣,心中已經暗暗決定要弄清楚來龍去脈,因此及時地收了手——他知道薛文錫如今面對自己,心已經軟了,但他還是不敢亂摸老虎屁股。
凡事掌握分寸,靳雲鶴並不是無理取鬧的人。
薛文錫見他不說話了,心裡也有些感嘆——靳雲鶴這孩子,剛來的時候是油嘴滑舌的,這是生來如此,他還小的時候薛文錫就知道了,因此並不訝異,後來他稍得了權便放縱得沒邊沒型,薛文錫也不訝異,因為也已經料到他會如此。只如今靳雲鶴在薛家待得久了,雖然有時還會呈口舌之快嘴不饒人,但竟也學會了體諒與理解,這卻讓薛文錫有些感動了,如同看見自己的孩子長大成熟一般。
同時薛文錫又仔細一思索,按照靳雲鶴的性子,自己和他爹那檔子事是怎麼也瞞不住他的,更何況他要打聽,渠道還有很多,他是沒法為了這樣一件事去封住所有人的口的,因此不如自己告訴他算了,也免了麻煩。
心裡這麼打算了,聲音便緩和下來,薛文錫把靳雲鶴放正了,自己也正聲說道:“其實你要知道,我現在就能說,想聽麼?我以前的事。”
靳雲鶴扭頭看了薛文錫一眼,突然改變主意了,他隱隱覺得自己知道了也許並不一定是好的,並且薛文錫此刻是如此的認真,他又不忍了,因此搖搖頭,輕聲道:“算了,不勉強。”
薛文錫又笑了一下,竟顯得有些和藹,而後他淡淡道:“這次不問,以後沒機會了。”
靳雲鶴斜著眼看了他一會兒,突然來了一句:“嗬,你認真的啊?”
薛文錫兀自留著那似笑非笑的嘴角弧度,也不再答。
靳雲鶴卻是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唇紅齒白,雙眼都眯起來了:“行啊,那你就隨便說說,你要是真騙我我也沒辦法,大不了就當聽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