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夠四個吃的。稍微緊一點。把褲帶再勒緊點,把木頭的價錢再儘可能賣得高些。”
說完,他用得意的眼光掃視圍著他的人,他的耳環被他的哈哈大笑搖得直晃盪。
一本厚厚的簿子推到他的面前。他不會寫字,只好在空白的地方畫了個十字。
輕率之舉(3)
接著,分局長把撿來的孩子交給了他。
“把孩子帶回去吧,弗朗索沃·路瓦,好好教教他。如果我知道任何有關他的情況,我就會通知您的。不過,他的父母很可能不會再找他了。我看您是個好人,我信任您。要一直聽您妻子的話。再見!別喝太多白葡萄酒了。”
漆黑的夜,寒冷的霧,急於回家去的那些人開始冷淡下來的態度,所有這一切足夠讓一個可憐的人一下子清醒過來了。
船家走到街上,圍著他的那些人已四散而去,口袋裡揣著那張貼了印花的紙,手裡牽著他的被保護人,突然,他感到自己的熱情迅速冷卻了。他終於想起來了,他乾的事太可怕了。
難道自己永遠改不了啦?一個白痴!一個自命不凡的人!難道就不能像別人那樣走自己的路,不去理會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
他的腦子裡己經浮現出了路瓦大媽盛怒的樣子!
啊,會受到怎樣可怕的接待,善良的人會受到怎樣可怕的接待啊!對一個可憐男人的慷慨大方來說,一個精明能幹的女人是可怕的。
他無論如何都不敢回家了。他也不敢回到警察分局去找分局長。
怎麼辦?怎麼辦?
他們在霧中慢慢地走著。
路瓦比手劃腳,嘴裡嘟噥著什麼,他是在準備一套說辭。
維克多的一雙腳趿拉著鞋,在泥濘中蹣跚著。他就像一個沉重的包袱一樣被拖著。他已經不能走下去了。
路瓦老爹停下來,把他抱起來,裹進他的粗布短工作服裡。一雙小胳膊緊緊地摟住了路瓦老爹的脖子,這多少使他恢復了一點勇氣。他繼續朝前走去。
好吧,冒冒險吧。
如果路瓦大媽把他們趕出門,那他還來得及把孩子送回到警察分局去。不過,沒準她會允許這孩子留下過一夜,這樣一來,總是可以讓他吃到一頓可口的晚飯了。
他們終於到了奧斯泰利茲橋,南維爾美人號就停泊在這裡。
夜色中充滿了淡淡的、甜甜的香味,那是船上裝載的新木材發出的。
在河流的陰影裡麇集著整整一個船隊。上下起伏的波浪搖晃著油燈,縱橫交錯的鐵鏈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
路瓦老爹要回到自己的船上,必須走過用跳板連線起來的兩條駁船。孩子摟著他的脖子,他感到有些不便,兩條腿顫抖著,小心翼翼地邁步往前走。
夜色多麼濃重啊!
一盞小燈照亮了船艙的玻璃窗,門底下有一道亮光透出來,南維爾美人號的睡意因此顯得更濃了。
路瓦大媽的聲音從船艙裡傳出來,她一邊忙著做飯,一邊在責罵孩子:
“你還有完沒完,科拉麗?”
要想退縮已經來不及了。船家推開門走了進去。
路瓦大媽身子衝著火爐,背朝著他,但她聽出了他的腳步聲,她沒有轉身,說:
“弗朗索沃,是你嗎?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土豆在劈啪作響的油裡炸著,鍋裡冒出的熱氣撲向開啟的艙門,船艙的玻璃窗變得模糊起來。
弗朗索沃把孩子放在地上,可憐的小傢伙忽然來到了溫暖的房間裡,感到兩隻凍得通紅的小拳頭不再僵硬了。
弗朗索沃面帶笑容,用顯得過於溫柔的嗓音說:
“真暖和……”
路瓦大媽轉過身來。
她面朝她的男人,指著站在房中間的那個衣衫破爛的孩子,怒氣衝衝地嚷道;
“這是怎麼回事?”
不!即使在關係最融洽的夫妻之間往往也有這樣的幾分鐘。
“一件意外,哈哈!一件意外!”
船家用大笑來掩飾自己的窘態,他恨不得此刻還是在街上。
他的老婆在等他解釋,用可怕的兇惡眼神望著他。他語無倫次,結結巴巴地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一雙哀求的眼睛像受到了驚嚇的狗。
他的父母把他拋棄了,我發現他在人行道上哭。
有人問:
“誰要他?”
我回答: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