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靠住後背,所以晃晃悠悠的反覺得不舒服。
白巡長怕把事弄僵,趕快的說:“當然!當然!你老人家只管放心,大家一定和和氣氣的辦好了這件事。都是多年的老鄰居了,誰還能小瞧誰?冠先生根本也不是那種人!”
曉荷見李四爺來勢不善,又聽見巡長的賣面子的話,連連的眨巴眼皮。然後,他不卑不亢的說:“白巡長,李四爺,我並沒意思作這個破里長。不過呢,衚衕裡住著日本朋友,我怕別人辦事為難,所以我才肯出頭露面。再說呢,我這兒茶水方便,桌兒凳兒的也還看得過去,將來哪怕是日本官長來看看咱們這一里,咱們的辦公外總不算太寒傖。我純粹是為了全衚衕的鄰居,絲毫沒有別的意思!李四爺你的顧慮很對,很對!在社會上作事,理應開啟鼻子說亮話。我自己也還要交代幾句呢:我呢,不怕二位多心,識幾個字,有點腦子,願意給大家拿個主意什麼的。至於跑跑腿呀,上趟街呀,恐怕還得多勞李四爺的駕。咱們各抱一角,用其所長,準保萬事亨通!二位想是也不是?”
白巡長不等老人開口,把話接了過去:“好的很!總而言之,能者多勞,你兩位多操神受累就是了!冠先生,我剛接到上邊的命令,請兩位趕緊辦,每家每月要獻二斤鐵。”“鐵?”曉荷好象沒聽清楚。
“鐵!”白巡長只重說了這一個字。
“幹什麼呢?”曉荷眨巴著眼問。
“造槍炮用!”李四爺簡截的回答。
曉荷知道自己露了醜,趕緊加快的眨眼。他的確沒有想起鐵是造槍炮用的,因為他永遠不關心那些問題。聽到李老人的和鐵一樣硬的回答,他本想說:造槍炮就造吧,反正打不死我就沒關係。可是,他又覺得難以出口,他只好給日本人減輕點罪過,以答知己:“也不一定造槍炮,不一定!作鏟子,鍋,水壺,不也得用鐵麼?”
白巡長很怕李老人又頂上來,趕快的說:“管它造什麼呢,反正咱們得交差!”
“就是!就是!”曉荷連連點頭,覺得白巡長深識大體。“那麼,四爺你就跑一趟吧,告訴大家先交二斤,下月再交二斤。”
李四爺瞪了曉荷一眼,氣得沒說出話來。
“事情恐怕不那麼簡單!”白巡長笑得怪不好看的說:“第一,咱們不能冒而咕咚去跟大家要鐵。你們二位大概得挨家去說一聲,教大家夥兒都有個準備,也順手兒教他們知道咱們辦事是出於不得已,並非瞪著眼幫助日本人。”“這話對!對的很!咱們大家是好鄰居,日本人也是大家的好朋友!”曉荷嚼言咂字的說。
李四爺晃搖了一下。
“四爺,把脊樑靠住,舒服一點!”曉荷很體貼的說。“第二,鐵的成色不一樣,咱們要不要個一定的標準呢?”白巡長問。
“當然要個標準!馬口鐵恐怕就……”
“造不了槍炮!”李四爺給曉荷補足了那句話。“是,馬口鐵不算!”白巡長心中萬分難過,而不得不說下去。他當慣了差,他知道怎樣壓制自己的感情。他須把歹事當作好事作,還要作得周到細膩,好維持住自己的飯碗。“生鐵熟鐵分不分呢?”
曉荷半閉上了眼,用心的思索。他覺得自己很有腦子,雖然他的腦子只是一塊軟白的豆腐。他不分是非,不辨黑白,而只人模狗樣的作出一些姿態來。想了半天,他想出句巧妙的話來:“你看分不分呢?白巡長!”
“不分了吧?四大爺!”白巡長問李老人。
老人只“哼”了一聲。
“我看也不必分得太清楚了!”曉荷隨著別人想出來主意。“事情總是籠統一點好!還有什麼呢?”
“還有!若是有的人交不出鐵來,怎麼辦?是不是可以摺合現錢呢?”
素來最慈祥和藹的李老人忽然變成又倔又硬:“這件事我辦不了!要鐵已經不象話,還折錢?金錢一過手,無弊也是有弊。我活了七十歲了,不能教老街舊鄰在背後用手指頭戳打我!折錢?誰給定價兒?要多了,大家紛紛議論;要少了,我賠墊不起!乾脆,你們二位商議,我不陪了!”老人說完就立了起來。
白巡長不能放走李四爺,一勁兒的央告:“四大爺!四大爺!沒有你,簡直什麼也辦不通!你說一句,大家必點頭,別人說破了嘴也沒有用!”
曉荷也幫著攔阻李老人。聽到了錢,他那塊象豆腐的腦子馬上轉動起來。這是個不可放過的機會。是的,定價要高,一轉手,就是一筆收入。他不能放走李四爺,教李四爺去收錢,而後由他自己去交差;罵歸老人,錢入他自己的口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