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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都是喁喁蟲鳴和蛙聲,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遠。
溫宣魚只覺昏昏沉沉,殘餘的暑熱難熬加之高熱,渾身發熱得難受,她翻了個身,汗浸的軟草蓆上一個隱約拓印出來的人影,屋子裡飄著淡淡的藥味。
迷迷糊糊中聽見外面有個婦人在哼哼唧唧低聲罵。
“——恨不摔這小猚子腦破,怎就這麼不懂事,看看,這鬧出的一病又是錢……咳咳,你別動爐呀,前兒讓你晾曬,這柴還這麼溼——吶,錢啊,你自己算算賬,戶賦兩百錢,獻賦今年又漲了,現在得七十,且不說你我的算賦,現加口錢一人三十錢,咱四口就是一百二十錢,等明年這個肚子裡的出來,三年後又加三十錢……”
“好了,”另一個男子帶著笑的聲音道,“賬可有你這等算的,阿魚今年十二,過了年就是十三,再兩年也就出閣了,哪裡還算什麼口錢。”
驀然聽清這男子聲音,溫宣魚的身體僵了一瞬,她用盡全力,終於艱難睜開了眼睛,順著側臥的目光看去,屋子裡黑漆漆,外面卻見天光了,窗外面街沿下還有淡淡的火光一遠一近。
破舊的支摘窗上的兩根掛著竹竿伶仃靠在牆邊,一段驅蚊的火繩燒到盡頭,朝暮村外不知遠處哪一家的狗在叫,迴音綿長。
是了。
是這裡……
是這裡啊!
溫宣魚呼吸一窒,眼睛驀的熱了一瞬,鼻腔發酸,喉嚨剎那低低發緊。
這是六年前的舅舅家。
池水淹沒的感覺還在,但……她沒有死。
她又重新活過來了!
溫宣魚感覺到心臟小鼓一樣跳動著,她記得!乾福四年這年夏末,她因挖野糖滕摔下水塘,昏睡了三天三夜。
這一年她十三歲多些,正不諳世事地養在舅舅身旁,喚舅舅做阿翁,喚舅母做阿孃。
而她真正的阿孃這時候已經過身十三年了。
阿孃小時為了舅舅看病自賣為婢,坎坷一生後來生下她,因被溫家厭棄趕到莊子上,病死的時候一床蓆子裹著扔進薄棺中。舅舅那時收到府裡一個相熟長隨的信連夜走了兩天去,在那四面漏風的破莊子裡站著渾身顫抖,心跟割著一樣痛,他哪裡知道月月寄錢回來報平安說都好的妹妹竟然是過得這般日子。
漢子仰著臉站在院中哭,守莊的幾個人也聽得難受躲開了去。舅舅哭到最後聽見隱隱還有另外一個哭聲,走進去才在床底角落扒拉看到了才不到一歲的溫宣魚,手裡扯著一塊布餓得吃一邊輕聲哭,手腳都紫了。
那天,舅舅抱著她從後門爬出牆,帶著她回到了這寧安鎮蘿陽村,再也沒有回去過。
溫宣魚從小就不愛哭,但現在這一刻只是聽著這外面熟悉的聲音,她就忍不住熱淚盈眶,她用力伸手攥住臉下的枕頭,細細聽著這近在咫尺的一切,生怕一個眨眼一切驚醒,又變成一場夢。
只聽得外面的舅母聲音更惱罵著舅舅:“還笑呢,不是你前年科考那錢胡用了,要是給學政老爺送禮又或者在兵冊關係上走一遭,咱家的稅賦早免了——哪裡現在扣搜阿魚百來錢的湯藥費?”
舅舅的聲音肅然兩分:“這話不對。那錢是救命所用,怎能算作胡用?”舅舅用那錢救了一位奄奄一息帶著孫子的老先生,等於是救了兩個人。
舅舅莫朗素日親和,但一嚴肅也很是有主意,陳氏是絕拗不過的,又心有不甘,哼唧了一聲一下站起來:“知道了,知道了,你莫菩薩可不是胡用,莫菩薩是刮身上的泥在渡過河人。我懶得跟你說,我去看那吃錢的小東西還在熱沒。你來看火,藥記得一會倒去村口。”這是老人們傳下來的主意,熬過的藥渣倒在人多的地方踩就會把病氣帶走。
陳氏性子瑣碎,心卻不壞,她嘮嘮叨叨走進屋來,一眼看見溫宣魚淚流滿面躺著,頓時嚇了一跳,快走兩步,伸手按在溫宣魚額頭,察覺她額頭的高熱已退了,方鬆了口氣還沒罵人就覺手被一把抓住。溫宣魚小小的手將她的手緊緊抓住,就像害怕失去她似的,直拖到臉旁,將臉全部埋了進去,顫著聲音柔柔孺慕叫了一聲:“阿孃。”
“阿孃,是我不好,阿孃,我回來了,我以後再也不亂跑了。”她哭泣起來,眼淚幾乎止不住的,一顆一顆往外面湧動。
那一串小小溫熱的眼淚滴在手心,小小的肩膀微微顫抖,看起來那麼傷心,叫陳氏所有氣惱全無了,心跟著軟了酸了幾分又幾分,眼眶也紅了一圈。
莫朗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