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心中愈定,沉默中面面相覷,有人猶豫想離開,又怕差役們忽然翻臉拿人,有人猶豫想留下,又擔心官府說話不算數,一時之間人群竟陷入膠著僵持狀態,久久沒人敢妄動。
李素抬頭看了看天色,時已上午,豔陽高照,於是嘴角一勾,轉身朝遠處的伙伕重重一揮手,揚聲喝道:“今日提早一個時辰,馬上開飯!”
伙伕們急忙快速地攪動大鐵鍋裡的米粥,很快平地上瀰漫著一股誘人的粥香,不少百姓喉頭蠕動不已,目光貪婪地注視著那十幾口冒著嫋嫋白霧的鐵鍋。
然後,一位老婦人終於忍不住,悄然向前跨出了一步,有了第一個馬上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很快,幾乎所有的百姓全都彷彿被控制了靈魂似的,不由自主地邁步朝鐵鍋走去。
還剩下十幾個站在棚帳區邊緣的人,這些人原地不動,神情猶豫,最後終究還是選擇了離開。
李素神色自若地看著這些人離開,方老五飛快朝李素瞥了一眼,李素不易察覺地搖搖頭。
他明白方老五的意思,但他覺得此舉並無意義,按常理揣度,事發之後,真兇應是第一時間選擇和那些百姓們一同離開了,沒有留下來看熱鬧的道理,畢竟暴露的風險很大,兇手沒有理由留下來挑戰自己的生存極限。
就算兇手果真是這十幾個離開的人之一,拿住了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收穫,還是那句話,親自動手的人往往都是邊緣的炮灰角色,幕後之人不會傻到讓他知道什麼內情給自己留下禍患的。
跑了兩三千個百姓,萬幸的是,留下的近七千百姓已被李素一番話安撫下來了,此刻大家都捧著碗,非常有秩序地排隊領粥,情緒比較穩定。
李素舒了一口氣,查兇手的事不急,該冒出來的,終歸會冒出來,遲早而已,最重要的是穩住了人心,沒有鬧出更大的亂子,這就足夠了。
看著李素三言兩語把這一切擺平,李治崇拜兩眼冒光,不住地在旁邊“哇”“哇”的讚歎個不停。
李素照例笑撫他的狗頭,道:“誇我的話留到回長安後再說,添油加醋也無妨,辭藻越華麗越好,現在,殿下覺得咱們下一步該做什麼?”
李治想了想,道:“把三名差役的屍首抬回縣衙驗屍,派人明察暗訪,仔細詢問事因,抽絲剝繭查緝兇手!”
李素笑了笑,讚道:“殿下有長進了,不錯。”
李治喜道:“如此說來,我蒙……不,我說對了?”
李素望向方老五,沉聲道:“派幾個人回縣衙,把衛從禮拿下!擇日不如撞日,今日該從他嘴裡掏點東西出來了!”
方老五抱拳匆匆而去。
李治不解地道:“子正兄,剛才不是說查緝兇手嗎?找衛從禮做甚?”
李素笑道:“那是你說的,我可沒說要查緝兇手……”
“可你不是誇我長進了嗎?”
李素翻了翻白眼,沒搭理他。
孩子嘛,哄哄就好,真不真心的,昧著良心誇幾句,但不能老哄,還是那句話,畢竟李素不是他爹,沒義務時刻照顧小屁孩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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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追查刺殺三名差役的兇手,提審衛從禮更重要。
兇手只是炮灰,抓不抓住對目前的晉陽亂局並無影響,但衛從禮知道的東西,或許能為破局帶來一線曙光。
“本”與“末”,李素一直判斷得很清楚,捨本逐末的事大概只有李治這種小屁孩才會經常幹。原本李素打算派人明察暗訪,將晉陽百姓無故大規模消失的事情查個大概的脈絡出來後再提審衛從禮,方便兩相對證,解開疑團,可是今日城外刺殺差役之事明顯是幕後有人指使,搶先出手欲鬧出大亂,李素不得不更改策略,先提審衛從禮再說。
這是無奈的做法,因為上輩子追狗血懸疑劇的經驗告訴李素,但凡一個人知道太多秘密,總是活不長久的,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再狗血一點的話,說不定死之前還留一口氣,斷斷續續抖抖索索,說半句“兇手是……”然後果斷嚥氣,或者用顫抖的血手寫下兩筆似是而非令人薅禿頭髮的筆劃,寫到一半同樣果斷嚥氣,非得留個懸念讓人分分鐘想把他分屍一萬片……
李素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成為這種狗血劇的主角,所以,他必須趕在衛從禮被人弄死之前掏出自己想要的東西來。
雖說衛從禮是“本”,但李治和李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