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的敵人是那種活生生的,用刀劍長矛能殺死的敵人,而不是眼前這種冒著火花的陶罐罐,黑不溜秋不起眼,落到城頭卻是驚天動地的爆炸,收割人命已不是用“一條條”來形容,而是“一片片”了。
以陶罐為中心,爆炸的半徑範圍幾乎可達到一丈多,那麼兩千多個陶罐同時落到城牆上,而且一輪接一輪的落下,這是個什麼概念?可以說,但凡站在城頭參與守備的高句麗將士幾乎無一能倖免,所有人都在這個小陶罐的打擊範圍之中,命大的只是斷手斷腳,命背的卻是直接喪命。
三輪轟炸過後,城頭守軍的軍心終於徹底崩潰了。
再英勇善戰的人,終究也無法戰勝這種幾乎擁有天神般神力的怪物,當第三輪震天雷爆炸在城頭繼續製造出一大批守軍屍體後,城頭上倖存的守軍們便紛紛順著石階往下奔逃,還有的索性放棄了逃生,直接跪在殘肢血泊中,雙膝跪地一臉絕望地仰頭向天禱告著什麼。
此刻的遼東城內,權力最大的是高惠真,當他看到己方將士潰敗奔逃時,那一刻他幾乎也有一種掉頭就跑的衝動,眺望遠處城外的唐軍大營,高惠真的眼裡不再有任何輕視與漠然,轉而化作一片恐懼與驚駭。
唐軍竟然有此利器,遼東城如何能守得住?當初他領十萬援兵馳援遼東時,曾在泉蓋蘇文面前拍了胸脯,麾下十萬將士有信心守住遼東城至少半年以上,讓狂妄自大的唐國皇帝知難而退,甚至,還有可能將唐軍大部殲滅在高句麗國境之內,如同當年的隋朝侵犯高句麗一般,教他們有來無回。
然而,現實狠狠扇了高惠真的臉,從率部伏擊牛進達,到十萬大軍進駐遼東城,總共才多少天?三天!
三天不到,唐軍便拿出這般神奇的火器,鋪天蓋地扔到了遼東城頭上,僅僅三輪便徹底將麾下將士們的軍心擊得粉碎,高惠真也是久經戰事的老將,此刻他已看清了情勢,唐軍有了這件火器後,遼東城恐怕連半天都守不住,今日之內或許遼東城便要易主。
太強大了,強大得令人無從抵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縱是有勇有謀的高惠真,此刻也絲毫拿不出辦法應付那神奇的震天雷。
兵敗如山倒,城頭上無數高句麗將士絕望嘶喊著朝城中跑去,丟盔棄甲潰不成軍,連手中的兵器也扔了,高惠真眼中露出焦急之色。
儘管他清楚城池可能守不住了,但知道歸知道,作為一名將軍,就算明知是絕路也不能放棄抵抗,無關勝負,這是將軍的氣節。
猛地抽搐腰側的長劍,高惠真快走幾步,長劍忽然揮出,一名驚惶逃命的守軍被高惠真斬於當場。
身後的親兵們也紛紛抽出了刀劍,一臉殺氣地攔在城頭石階前,揚起刀劍指著面前無數潰逃的守軍。
高惠真又是一劍刺出,將另一名欲繼續逃跑的守軍刺了個透心涼,抬起腳,將劍上的血跡在鞋底上抹了抹,然後歸劍入鞘。
連殺兩人,高惠真終於成功地震懾住了潰逃的守軍將士,見將士們一臉懼意地看著自己,高惠真緩緩環視了一圈,冷冷道:“臨戰脫逃者,斬!唐軍縱有妖物為助,我等亦絕不可後退!身後是我大高麗的千里沃土,我們的爹孃和孩子都在後方,我們退了,逃了,我們的爹孃和孩子就會被唐軍屠戮,殺害,***!日後他們悲慘的命運,皆因你們今日怕了,逃了!你們果真想做這等不忠不義不孝之人嗎?”
說到最後,高惠真聲色俱厲,嘶聲咆哮起來。
被鐵血手段震懾後的守軍將士們呆滯了許久之後,終於其中有一人咬著牙俯身撿起了兵器,決絕地衝向城頭,緊接著第二人,第三人……
李素曾說過,震天雷對戰爭是一股助力,但無法決定戰爭的勝負,眼下的情形證明了他的話,有時候震天雷也無法征服強大的人心。
無畏的守城將士再次拿起了兵器,儘管城頭的震天雷仍不停地爆炸,可守軍們的身軀內彷彿重新注入了一股活力,他們手執盾牌,小心地躲在城牆箭垛後面,有的比較聰明,在堆積擂石滾木的區域清理出一塊空地,貓著腰蜷縮著身子躲在裡面,待到下面的唐軍使用震天雷的頻率低了,外面望風的一聲吆喝,他們便全部衝出去,與正在攀爬城牆的唐軍展開殊死廝殺,待攀越城牆的一批唐軍再次失敗,重新祭出震天雷時,守軍將士便飛快鑽進安全地帶躲避爆炸……
你來我往,此消彼長,接下來的兩個多時辰裡,城池便在這種險而又險的拉鋸戰中堅挺地佇立著,有幾次出現差點被唐軍攻破的險情,守軍將士奮不顧生,咬著牙用一條條人命去拼去填,才堪堪消除了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