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莫客氣,折煞老漢了,成,老漢以後就住太平村了,就挨著李家住,大半輩子活在刀光血影裡,老漢沒別的長處。就只有一門殺人的手藝,只要李縣子不嫌棄。老漢以後就是李家的莊戶,背靠李家的大樹安度晚年,日後若有外人對李家不利,老漢雖老,手裡的刀把子卻不含糊。”
李素大笑,適時改了口。道:“好,能得方大叔,是李家一樁幸事,以後大家是自己人,莫再這般客套了。”
方老五急忙惶恐地道:“縣子……不。少郎君以後萬莫稱小人大叔,您是貴人,這般稱呼真會折小人的壽的,以後直呼小人老五即可……”
李素笑著謙讓了幾句,卻發現方老五額頭漸漸滲出了汗,而且神色頗為著急,這才察覺方老五不是在跟他客氣,他是真相信折壽這一說,這個年代的人都講究,階級觀念根深蒂固,而且絕不會蹬鼻子上臉,貴人對他們太客氣,對他們而言實在是一種折磨。
李素猶豫了一下,試著叫了一聲“老五”。
方老五轉憂為喜,非常痛快地“哎”了一聲,神情高興得如同喜當爹。
許明珠跟在李素後面,見自己的恩人被夫君如此看重,眼中不由露出喜色,大大的杏眼漸漸彎成了一彎新月,皎潔而明亮。
隨即,許明珠不知忽然想到什麼,眼神迅速黯淡下來,目光中又浮上幾許愁意,看著前面不停與方老五閒聊笑談的夫君,幽幽地嘆了口氣。
似乎……還有一樁心事沒解決呀,這件事,真不知該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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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走得很慢,數千人沿著絲綢之路走了小半個月,離沙州還有數百里,過了沙州還要走數百里才能到玉門關,進了玉門關才算進了關中,也就是說,目前走的路程連五分之一都不到。
幸好一路上有數千將士跟隨,沿路經過大大小小的綠洲,如今絲綢之路上仍不太平,哪怕前方傳來侯君集已滅龜茲國的捷報,盜匪們仍在絲綢之路上劫掠,而且據說手段比以前更殘酷,盜匪們似乎知道自己的好日子不多了,大唐克定西域後,馬上會騰出手來肅清絲綢之路,於是抓緊黎明前最後的黑暗的日子斂財搶掠,並且日夜開會商討轉型方向。
小半月來,當李素一次又一次見到絲綢之路上被盜匪們搶掠後仍被害了性命的商隊屍首橫倒在沙漠中間,有的屍骨已被禿鷲啃噬得乾乾淨淨,有的仍血肉模糊死無葬身之地。
一次兩次,當不記得多少次見到遇害的商隊屍首後,李素終於動怒了。
盜亦有道,劫了財就得放人家一條生路,要麼乾脆就殺人,財物分毫不取,都說得過去,可是劫了財還把整支商隊滅口,這就說不過去了,世上沒這麼輕鬆的道理,都說絲綢之路是鮮血和森森白骨鋪就而成的一條血路,說法歸說法,真正親眼看到一支又一支商隊的慘狀後,李素終究還是動了怒。
夜裡紮營,李素找來田仁會,很正經的商議了半晚,田仁會答應從隊伍裡臨時調遣兩千將士深入沙漠,一路橫掃過去,肅清絲綢之路上的盜匪窩點。
商議過後,當天夜裡,隊伍裡兩千玉門關將士拔營而去,策馬馳入茫茫夜色裡不知所蹤。
餘下還有三千多人則繼續朝沙州行進。
路途仍舊枯燥且乏味,好在這次回程沒有壓力,心情自比當初去西州赴任時輕鬆很多,四周皆是同生共死守城擊敵的袍澤兄弟,多日相處大家都漸漸熟悉,再加上隊伍裡不時有方老五扯著嗓子唱秦腔,粗獷豪邁的歌聲,粗俗不堪的歌詞,都能引來隊伍袍澤們會心一笑,大家都是俗人,高雅的東西玩不利落,粗俗的東西卻能引起大家的共鳴,連李素有時都情不自禁被方老五的秦腔逗得哈哈大笑,笑完後又陷入深深的自責,檢討自己的人品和節操。
有李素在身邊,許明珠又變成了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婦人,彷彿隱形了似的默默跟在李素身後,每日紮營時將熱騰騰的吃食端到李素面前,不僅如此,路途中熱了給李素打扇,夜裡涼了給李素蓋褥,乏了給李素捶腿……來回忙碌像只勤勞的小蜜蜂。
雖說是封建主義糟粕教育下的可憐產物,但李素還是情不自禁地覺得封建社會真是太有愛了,然而次數多了以後,連李素也覺得不忍心,一次又一次勸她不必做這種下人丫鬟做的事,但許明珠仍我行我素。
夜晚的沙漠溫差很大,冷得邪性。
李素和許明珠睡在同一個帳篷裡,雖然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