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6)
這裡,把宦官的神氣活現,以及不懂書畫,偏要附庸風雅的粗俗、瑣鄙的心態,繪聲繪影,刻畫得入木三分,如見其人。而對王臣在江南的敲詐勒索,激起民變,書中更有細緻的揭露,與有關史料對照來讀,有助於我們加深對這段歷史的瞭解。第十二回透過對御馬監太監韋含(舍)勾結佞人李子龍等謀反、妄圖爬上金鑾殿頭號交椅的描寫,使我們清楚地看到部分宦官的愚不可及,卻又野心勃勃,他們的陰謀發動政變,情同兒戲,等待他們的下場也就可想而知。這部小說對我們瞭解明代宦官的形形色色,是很有裨益的。
(三) 宦官對文化的建設
中國封建社會的文化,佔統治地位的,當然是地主階級的文化。明代宦官既然躋身於地主階級的最高統治集團,其中的某些人,就有可能運用手中的大權,為明代文化的建設作出自己的貢獻。如果說明代宦官對明代文化只有破壞的一面,則顯然有失公允。
嘉靖時王廷相的長詩《西山行》有謂:“西山三百七十寺,正德年中內臣作。華緣海會走都人,碧構珠林照城郭。”[257]這首詩形象地說明了明代北京寺廟和宦官的關係。即以王廷相所描繪的北京西山寺廟而論,據解放初普查,西郊尚有三百七十四處,其中絕大部分始建或重建於明代。今天,北京重要的名勝古蹟潭柘寺、戒臺寺、碧雲寺等,無不與明代宦官密切相關。如潭柘寺,弘治十年(1497)秋,司禮太監戴良矩“步至潭柘”,見寺院“歲久敝壞”,“於是出所積為工食費,又請於上賜金益之”,經過一年半的整修,潭柘寺“殿廡堂室煥然一新,又增僧舍五十餘楹”[258],使寺廟更加宏麗。又如戒臺寺,據筆者實地考察,今天寺內尚有《敕賜萬壽禪寺碑記》、《重修萬壽禪寺戒壇記》、《萬古流芳》等三塊明碑,儲存完好。其中的《敕賜萬壽禪寺碑記》落款為“正統七年(1442)四月八日司禮監太監王鎮(振)等謹記”。據此碑可知,金英、阮簡、陳衛平等宦官,見戒臺寺“羅兵燹,棟宇墮地,境亦荒寂”,決心恢復舊觀。從宣德九年(1434)至正統五年(1440),歷時七載,終於完工。“作飛殿奉三世佛,左右列十六大阿羅漢。外作四天王殿……居僧之舍、齋、庖、庫、廩,靡不具備。”《重修萬壽禪寺戒壇記》是翰林院侍讀高拱所撰,從此碑可知,至嘉靖年間,由於“歷歲既久,復就傾圮”,御馬監太監馬玉等“發貲重建壇內五殿”,並新建真武殿,穿井一口,修路五里,“以利往來”。工程始於嘉靖二十九年(1550)春天,至三十五年(1556)夏天結束,歷時將近七載。嘉靖四十四年(1565)夏天,特立《萬古流芳》碑,鐫上所有捐資修寺宦官的名字,共三十餘人。再如碧雲寺,俗名於公寺。何以故?這是因為寺後有正德時大宦官、御馬監太監於經墓,“土木華麗”[259],而於經正是將建於元代的碧雲庵,拓建為碧雲寺的人。天啟三年(1623),魏忠賢又予重修。誠然,宦官修廟的原因,主要是他們“最信因果,好佛者眾,其墳必僧寺也”[260];廟宇的香火經文、晨鐘暮鼓,對人民的思想有麻醉毒害的作用。但是,這些廟宇畢竟是明代文化的組成部分,沒有它,燦爛的中華文化將缺少一個支撐點。就此而論,明代宦官的建寺修廟,對明代文化的發展,還是起了積極作用的。
對明代宦官修建的園林,也應作如是觀。
萬曆時北京的宦官,頗有園林之構。時人記載:“都下園亭相望,然多出戚畹勳臣以及中貴。大抵氣象軒豁,廊廟多而山林少,且無尋丈之水可以遊泛。”[261]但也並非全然如此。在當時的“德勝門之水關,後宰門北湖,其間園圃相望,踞水為勝,率皆勳戚巨別墅,稻畦千隴,藕花彌目”,這裡的園林,自有另一番景象:“又儼然西子湖。”[262]京城中尚有趙太監園。此園不大,有人雨中宴飲於斯,“軒窗半開”,“又是一景”[263]。宦官建的園林,也是因人而異。時人曾評論說,有的園林堆疊猥聯,“粉飾太勝,無復丘壑天然之致”,其主人“非江南之賈豎,必江北之閹宦也”[264]。但也有頗得自然情趣的園林。太監錢能的家奴(後推恩為家人)錢寧,有大花園一座,《醉醒石》第十五回描寫該園的風光是“材竭東南,力窮西北。水借玉河流,一道驚湍瀉玉……栽古松而開徑,天目松、括子松,月流環,風送笙竽。聚奇石以為山,太湖石、靈璧石……窮不盡曲蹊回磴。落落樓臺連日月,走不了邃閣深居。真是琪花瑤草不能名,語鳥游魚皆樂意。”這雖然是小說中的描繪,筆調誇張,但我們不妨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