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揚在空氣裡,有凜冽的血腥氣直衝入鼻。定睛一看,卻見一箭貫穿兩隻海東青的首腦,竟是穿四目而過。那海東青尚未死絕,堅硬如鐵的翅膀撲騰兩下終於不再動了。
心底暗暗叫一聲好!海東青出自遼東,體型雖小卻異常兇猛彪悍,喙如鋼鉤翅如鐵,健俊遠勝於尋常鳥禽。能一箭射落兩隻並貫穿四目,箭法之精準凌厲實在令人歎服。
浣碧亦忍不住稱許:“好箭法!”
不遠處掌聲歡呼雷動。有內侍匆匆跑過來揀了那兩隻海東青,見我在忙行了禮問安。我不由問道:“是皇上在園子裡射獵麼?”
內侍恭謹答道:“清河王來了,皇上與王爺在射獵呢。”
聞得“清河王”三字,情不自禁想起春日上林苑中與玄凌初見,他便自稱“清河王”,不由得勾動心底溫柔情腸,心情愉悅。我見那箭矢上明黃花紋尾羽,微笑道:“皇上果然好箭法!”
那內侍陪笑道:“王爺箭術精良,皇上也讚不絕口呢!”
我微微一愣,素聞清河王耽於琴棋詩畫,性子土閒雲野鶴,不想箭法精準如斯,實是大出意料之外。
也只是意外而已,與我沒什麼相干,隨口問他:“還有別的人在麼?”
“曹容華隨侍聖駕。”
我點了點頭道:“快捧了海東青去罷。稟報皇上,說我即刻就到。”
他諾諾點頭而去。我見他去了半晌,理了理鬢髮衣裙對浣碧道:“咱們也過去吧。”
進了園中遠遠見有侍從簇擁一抹頎長的湖藍背影消失在鬱鬱蔥蔥的花樹之後,那背影如春山青松般遠逸,有股說不出的閒逸之態。心中好奇不由多看了一眼。
有內侍迎了上來道:“皇上在水綠南薰殿等候小主。”說罷引了我過去。
水綠南薰殿建於太液池西畔,臨岸而建,大半在水中。四面空廊迂迴,竹簾密密低垂,殿中極是清涼寧靜。才進殿,便聞得清冽的湖水氣息中有一股淡雅茶香撲面而來。果見玄凌與曹容華對坐著品茗,玄凌見我來了,含笑道:“你來了。”
依禮見過,微笑道:“皇上好興致。從何處覓得這樣香的好茶?”
玄凌呵呵一笑:“還不是老六,費了極大的功夫才尋了這半斤‘雪頂含翠’來,真真是好茶。你也來品一杯。”
“雪頂含翠”生長於極北苦寒之地的險峻山峰,極難採摘,世間所有不過十餘株。因常年得雪水滋養,茶味清新冷洌,極是難得,輕易連皇室貴胄也難以嚐到。
“王爺真是有心。”我向四周一望,道:“臣妾聽聞皇上適才與王爺射獵得了極好的彩頭,怎的轉眼就不見了。”我故意與玄凌玩笑:“準是王爺聽說臣妾貌若無鹽,怕受驚嚇所以躲開了。”
玄凌被我慪得直笑,指著我對曹容華道:“琴默你聽聽,她若自比無鹽,朕這後宮諸人豈非盡成了東施醜婦一流。”
曹容華眼波將流,盈盈淺笑,手中只慢慢剝著一顆葡萄,對我道:“王爺適才還在,只因越州新進貢了一批琺琅瓷器來,王爺急著觀賞去了。”說罷舉手遞了剝了皮的葡萄送到玄凌嘴邊,“婉儀妹妹美貌動人,不過謙虛罷了。皇上聽她玩笑呢。”
玄凌張嘴嚥了,皺著眉笑:“不錯不錯。果然孔夫子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我舉了團扇障面,假意惱怒道:“這話臣妾可聽的明白,皇上把臣妾比做小人呢。臣妾可不依。”說罷一拂袖道:“皇上不喜臣妾在眼前,臣妾告退了。”
玄凌起身拉住我,道:“說那麼些話也不嫌口乾,來,嚐嚐這‘雪頂含翠’,算朕向你賠不是可好。”
我這才旋身轉嗔為喜,“皇上真會借花獻佛,拿了六王的東西做人情。”
玄凌道:“人情也罷了,你喜歡才好。”這才坐下三人一起品茶。
曹容華聽我與玄凌戲語,只靜靜微笑不語,秋波盈盈,別有一番清麗姿色。半晌方含笑徐徐道:“俗話說千金買一笑,皇上對婉儀妹妹此舉也算抵得過了。”
我臉上微辣,亦笑:“叫容華姐姐取笑。”
曹容華取盞飲了一口茶:“清香入口,神清氣爽,六王果然有心。”說著用團扇半掩了面道:“臣妾聽說皇上當日初遇婉儀妹妹,為怕妹妹生疏,便借六王之名與妹妹品簫談心,才成就今日姻緣,當真是一段千古佳話呢。”
聽得曹容華說及當日與玄凌初遇情景,心頭一甜,紅暈便如流霞泛上雙頰。玄凌正與我相對而坐,相視俱是無聲一笑。
忽然隱隱覺得不對,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