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進去,雙手扒著裡面的床護板,用力使勁蹬下鋪,然後下身橫著進去,先左腿,後右腿,到上面後再翻個身,這樣就臉朝上了。隔牆上還有幾根細電纜紮成一小捆,爬山虎一樣,長著馬腳貼在艙壁上,連著日光燈罩,還引出一個錐形插頭,垂直向下,也被固定著,插頭做的很精緻,有個蓋,用一段銅鏈連在插頭上。
過道上方艙頂的情況更糟,一個三聯裝的日光燈罩,緊並著呼呼作響的通風口,寬粗的通風管道樹幹一樣,順著過道,頻頻分叉,還有兩根包著厚實石棉層的管道並列著,只有在連線處斷開,法蘭片的黑墊子還露出個小耳朵。
左手邊的空間好多了,伸直了手才能碰到外飄的外板,一排排的肋條穿過粗大的縱骨,時間久遠的緣故,白色的油漆有些發黃了,像是家裡的牆壁,還有一根腿粗的管道順著外板下來,還打著向下的厚色箭頭,穿過這一層甲板。可惱人的是,裡面寬敞的空間卻派不上任何用場,要是上鋪能往裡傾斜一點,這兒就是寶地了。
“廣播聽清了沒,明天上午去參觀軍史館!”
“軍史館?”
“對,支隊軍史館!”
“全軍師級單位裡唯一的軍史館!”
我側過身聽班長說話,他在整理床鋪,準備睡覺,枕頭還是花的,剛從內務櫃裡拿出來,我的可是制式枕頭——第一撥!
“我切,就是沒什麼好看的,就是圖片展,那幾個炮彈殼還不錯,我一直惦記著,什麼時候弄一個帶回家!”
“陳偉,你要給新兵樹個榜樣,說不定人家還要在部隊幹一輩子呢!”對面下鋪的楊班長說,帶著笑,楊班是360班長,是360雷達,不是軍事雜誌所說的363。
“你們新兵叫什麼來著?”
“你吱個聲啊,班長問你話呢,小夥!”
“王致遠!”
“王致遠!天生幹海軍的!”
“那我就不信了,以前我也這麼認為!“
“還有老楊以後你別說榜樣?我算是看明白了,榜樣就是忽悠!命令我敢下,教育我就不敢說了!我做的不錯了,沒給艦上替什麼麻煩,媽的!週末去醫院還是老子自己掏的錢!”
班長有病?我不敢問,好好聽著就是。
“413呢!”
“打住,打住,那是人去的地方嗎,你有病他說你沒病,你沒病他說你有病,反正最後結果是一樣!”
“唉,都第八個年頭了,老子的大好青春都獻給*了,年底就告老還鄉了,還是個團員,小夥——,兩年才剛剛開始,慢慢熬吧!”
“我挺喜歡海軍的!”我想我能改變點什麼,哪怕是一句話,但我一說出這句話,就後悔了,這話一點力量都沒有,聽上去都假。
“那敢情好,先把暈船關過了,再給我講你的雄心壯志!”
“耶,老楊同志,我剛上艦的時候好像也這樣,唉,老了!”
“還有,晚上涼把通風關了,知道怎麼關吧?上面有箭頭,不用我教你了吧!”
“有不懂的多問你錢班長!”
“是,班長!”
“不要什麼都是,是、是、是,哪來那麼多的是,該說的話也要說!”
“睡吧!”
我轉過身,平躺著,心裡把剛學的艦艇條令過了一遍,不自覺地又想起頭疼的佇列集訓,真的很煩。早上集合慢了,都是水兵服惹的禍,水兵服看是好看,可要穿的又快又漂亮可是難事,結果又被士官主任當著大夥面前訓了一頓,班長沒問,不知道知道了沒有,反正同樣的事不能再發生了,我要樹立一個好形象。
我的衣號有點大,要順著褲線把肥出來的摺進去,再捋好,腰帶是笨拙的武裝帶,不好微調,總是找不到那個度,緊了難受,鬆了走兩步就要提一下,更難受。要命的褲子還沒有開口,小便時要先解開武裝帶,再解開兩側扣中的一個,然後一手提著腰帶,一手把著傢伙,完事了還要細細把衣服重整一遍。還有護胸,原來是用5個釦子固定的,要穿上身才好全扣上,有的時候又不好區分正反,好不容易扣上,卻是反的,扣上了一不小心還會滑開,自己還不知道,然後就得面對士官主任蒼白的沒有表情的小臉。
“熄燈!熄燈!”接著又是一連續的數字,突然的聲音讓我一驚,我還沒有適應。應該是廣播明天工作的時間節點——是錢佳說的,可我還是跟不上,有數字還又拐又勾又洞的,反應不過來,心裡止不住的擔心,只好不住地為自己打氣,會好的,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