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也長成了清俊高挑的少年,面容呈現出維京血統所
賦予的不羈和俊美。然而此刻他弧度漂亮的眉卻因兩個月不見的好友而微微皺起來。
兩個月孤獨,悲痛和壓抑的折磨足以讓維克多·梅利弗倫輪廓幽深的俊美容顏塌陷下去,瘦得形銷骨立,睫毛在眼瞼上
垂下一片絢麗而憂愁的影子,如同頃刻破碎的蝴蝶羽翼一般。他周身籠著一層黯淡而遙遠的月光,眼神越過他,鋪開大
片不真實的汪洋。艾瑞克·丹佛從中看到了隱隱綽綽的倒影,卻描述不清。
他仍是美的,只是兀自醉了,呈現出清晰的裂紋,朝四面八方絕望地伸展。
儘管沒有經歷過,他或多或少能理解這種感受。這兩個月來儘管他父親努力闢謠,但梅利弗倫即將倒臺的傳言依舊鬧得
滿城風雨。他了解維克多,瞭解他的高貴靈魂建立在多麼純潔理想的基礎之上,因而也知道喪父的悲痛,刺殺事件的驚
嚇和這段時間各方面的口水足以把他摧垮,落得這步田地。
但是他可不會允許那些渣滓踏在他最珍視的朋友頭上。
十四歲少年的身軀卻瘦得能被他輕易環住。他不由得有些悲傷,於是抱住了他。
“節哀順便。”
他在維克多耳邊很輕柔地說,然而下一秒就意識到了自己的愚蠢。一句客套話在這種時候實在起不了什麼積極的作用。
果然安慰人不是他的強項。維克多沒有動。
他無可奈何。艾瑞克·丹佛很少有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但此刻他真正感受到自己在一些領域從來無能為力,尤其是
當那些領域涉及到人的靈魂和愛情時。
現在他並不知道這對他以後的生命軌跡有著怎樣的意義,他所能做的僅僅是將維克多環得更緊。他感受到一種致命的冰
冷,除了自己的體溫,他沒有其他可用來融化它。
維克多的臉埋在他頸窩裡,金髮的顏色依舊馥郁燦爛,含著陽光般的暖意和馨香。
小他兩歲的少年縮在浮雲城堡他自己那間會客廳的沙發裡,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衣,在末夏的傍晚顫抖。
他一時要被這幅場景脆弱而畸形的美感吸引,卻明明白白地聽見維克多耳語般的低吟。
“來不及…”
誒?
有那麼一瞬他想要就這樣問出口,然而微妙的直覺及時阻止了他。他轉而側過頭去仔細傾聽。
“我…來不及…告訴他…”
“來不及跟他說…其實我不恨他…”
“我沒有想到…我以為我們之間還有很多年…我以為一切誤會都能解釋…”
“可是太晚了…我真的沒有想到…一夜間就能改變那麼多…現在什麼都晚了…”
“我想跟他道歉…想感謝他…但是他聽不到了…”
維克多已經兩個月沒有說過隻言片語,甚至被那些愚蠢的醫生判定為終身無法再開口說話。然而失語兩個月後的開場白
卻也讓他始料未及。
他很輕地嘆息,直起身,把維克多完全擁入懷中。
“他聽得到的,”不知為何,寥寥數語卻耗費了他不少勇氣,“他很愛你,你也一樣。”
維克多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愛過的人是不會離開我們的。”他頓了一下,吸口氣繼續下去,“他一直都在,在你心裡。你需要幫助的時候會想起
他,感到並不孤獨,感到由衷的溫暖。他一直都在那裡,支援你,直到你不再能想起他。”
“我真的沒想到…”他感到維克多的手在抖,更緊地抓住他,“他不在了以後…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都不理解他…”
“我知道…那一定是他…是他在看著我…是他救了我…但是我從來都沒有體會到…原來他對我而言的分量那麼重…”
他不禁感到了更切膚的悲哀,只好理了理維克多燦若金虹的頭髮。
“也許要等我們也成了父親才會真正明白吧,”他在心裡暗自嘆息,“明明是他們離我們最近,愛我們最深,我們卻必
定要等到一切成了遺憾才能有所知覺。不過我想,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
維克多在他胸前很輕地點了一下頭,他覺得自己足足等了一個紀元,才終於等來冰川消融,春華重生。他鬆了口氣,似
乎被箍緊的肋骨突然間自由了一般,慢慢放開了維克多,坐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