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準備了一個紅白藍的塑膠袋去裝自己掙回的第一筆錢,但顯然遭到了笑話,對方遞給了他一張轉賬支票,王石才明白,錢也是有多種形式的。憑著一張轉賬支票,王石的想象力開始豐富了很多。而這第一筆錢也讓王石看到了未來的各種可能性,看到了深圳這個城市的歷史性意義,他興奮地感覺到自己正是在這個歷史變革的中心,與一個正在來臨的時代攜手並進。這大概也是同時期深圳大多數人的共同感覺。
《王石這個人》:創業(2)
剛剛嚐到的甜頭很快就湮沒在了創業的艱辛裡。在一次採訪中,我問王石:“最艱難的是什麼時候?”他說:“到深圳的第一年。”在那一年,王石的午餐經常就是一包泡麵。一個同事曾經到深圳去探望他,看見王石扯開塑膠袋把泡麵當面包一樣就吃了下去,非常不理解:“這樣,也可以嗎?”王石咧開嘴笑:“有什麼不可以?”這樣的艱苦對他來說是可以忍受的,因為他已經忍受過比這更糟糕的壓抑和憋悶,比起那樣的精神壓抑,王石覺得這種有形的苦有時甚至成了一種痛快。
不過從那一年後,王石很難吃下泡麵了,他現在一聞到泡麵的味道就敏感起來,這是那一年留下的後遺症。
如果那位同事看到王石扛大包的情景,他就會認為吃泡麵已經不是什麼大問題了。那時候,王石經常到碼頭檢查剛到的貨,碰到熱火朝天的景象,他有時心癢癢,一捋褲腿就跟著上陣,裝卸150斤重的玉米包,來來回回十幾趟。在一群灰頭土臉的工人中間,王石像個被下放的白面書生一樣混跡其中,卻還興高采烈。一起的工人有不認識他的,覺得這個城裡人簡直莫名其妙,幹什麼不好呢?要跟我們這樣一群人一起流大汗吃大苦的?
每當這種時候,王石心裡就有種調皮的快樂,這種愉悅總是能讓他想起自己在軍營裡的那些辛勞,還有在鄭州工廠期間默默流汗的情景。他突然覺得自己其實應該感謝那些時光,沒有那些磨鍊,他也許承受不了這些創業時的艱難,也體會不到現在這種汗水裡的愉快。快樂的日子從來都不是憑空而來的,如果沒有痛苦經歷作比較,快樂也顯得那麼輕飄飄。王石此刻的快樂,他覺得會在記憶裡持續很久。
最快樂的是,王石發現在深圳找到了自己,他的那種冒險性格被激發了出來,他發現原來自己這麼喜歡愛冒險。1983年,他做飼料的第一年,在小賺幾筆後,香港媒體突然報道雞飼料裡面有毒,王石的貨頓時囤積了起來,好不容易賤賣後,賠了110萬元進去。“那個時候,連自殺的心都有了。”王石說。可是,危機時分,誰都沒想到他會“頂風作案”,又從大連進了一批萬噸的飼料。這就像一次賭博,如果貨到後香港人仍然不買賬,王石的命運將和飼料一樣。但王石押了這麼一注,當貨輪從大連一步步向深圳逼近,王石的心都扯緊了,他日夜聽莫扎特的《彌撒曲》,甚至有了讓貨輪沉掉,然後讓保險公司來承擔風險的絕望想法。
命運就是比較眷顧大膽的人,貨輪進深圳港前兩天,香港媒體闢謠:雞飼料無毒,報道有誤。——天亮了!王石除補回賠掉的錢,一筆賺回300多萬,簡直是赫赫功績!
當然也不是沒有麻煩。在工作忙累並快樂的同時,王石還必須面對自己的生活問題。深圳生活是王石真正獨自生活的開始,在部隊在大學都是集體生活,到了廣州後很快也結了婚,生活的不方便和麻煩在深圳的最初幾年讓王石頗為傷腦筋。最令他頭疼的就是洗衣服,在熱帶的廣東地區,一年沒幾個月是不出汗的,洗衣服的頻率幾乎是北方人的兩三倍,這讓王石很心煩。1986年,他第一次出國到日本,幾乎毫不猶豫就給自己買了臺洗衣機,這讓他揚眉吐氣,從此再不受那洗衣苦了,他心裡真是開出了花,對那臺洗衣機也備加珍惜。這臺洗衣機一直陪伴王石到了2004年,實在是零件壞到找不到替換的,王石才把它扔掉了。我開玩笑說:“怎麼不留下來做個紀念呢?”王石根本不笑:“那有什麼必要呢?就是一件工具嘛!”——王石不是有戀物情結的人。
創業的苦還來自於企業命運的起伏。無論做飼料貿易還是1984年以後組建深圳現代科教儀器展銷中心,王石嚐到了許多創業成功、利潤理想、員工們拿到高收入時的快樂。可是,命運總是喜愛平衡,在業務不理想的時候,公司前途渺茫的時候,王石總是不得不面對一些自己不願面對的情景,比如裁員,比如上級的不理解。王石對自己的員工有一種老母雞的情懷,論及裁員,他必定是強烈反對的,但是公司命懸一線之時也不得不用此下策。王石對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