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驟響嚇了尚柔一跳,連著次間的安哥兒也被嚇醒了,頓時大哭起來。
尚柔又氣又恨,捶著床榻道:“你這作孽的賊,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才肯罷休?我是正經門戶的女兒,嫁到你們家,受了數不清的委屈,一直忍讓著你。如今你連父子情義都不顧了,明知道則安膽子小,還這樣大夜裡砸東西,要是孩子有個好歹,我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和你論出個長短來!”
說罷下床趿上軟鞋,就要過去檢視安哥兒,卻被陳盎搶先一步拽住了手腕,大力地搖撼推搡起來,“你說,舍娘究竟是不是你放走的?自打她進門,你就和她交好,前陣子還給她放了良,這回可是讓她假借去幽州拜壽,趁機離開侯府……你好深的心思,一個個算計走了我的人。”
陳盎人高馬大,尚柔不過是個弱女子,哪裡經得住他這樣搖晃,搖得她髮髻散亂,人像風裡的枯葉一樣。
邊上的祝媽媽忙上來搶奪,大聲喊起來:“郎主,有話好好說,千萬不能動手……我們娘子金尊玉貴,不興動粗的……”
一時間雞飛狗跳,院裡全是張家帶來的人,到這時候便顯出優勢來,眾人一齊上陣,把陳盎和尚柔隔開了。
陳盎越不過人牆,跳腳大罵:“這是要造反了,我侯府什麼時候成了你們張家的天下!”
尚柔氣得發抖,手腕被他狠狠掐過之後,很快浮起了青紅的痕跡,到最後怒極反笑,“官人不用作這聲勢,要想添人,你只管去添就是了,誰不知道你侯公子三妻四妾,過得比官家還逍遙。現在院子都空出來了,跑了一個舍娘有什麼了不起,去了披紅的,自有掛綠的,官人還愁沒人伺候嗎。”
她的這番話,正戳中了他的心事,雖然都是事實,但說出來未免難聽。陳盎這人,辦事可以齷齪,奇怪的是很要面子,所謂打人不打臉,你要是把話扔到他臉上,那麼他惱羞成怒,就有理有據了。
他借酒壯膽,一蹦三尺高,“哪個高門大戶不是三妻四妾,怎麼到了你這裡就容不得?”
一旁的葉嬤嬤聽不下去了,蹙眉道:“郎主,說句公道話,盼兒死後只剩念兒一個,是咱們大娘子怕您沒人服侍,才連著給您添了四五個。後來這些人犯錯被攆,我們大娘子的錢全打了水漂,那可是她從孃家帶來的體己,不曾動用你們侯府一分一毫。眼下人財兩失的是我們大娘子,郎主可要公道些,我們大娘子好歹是張家長房長女,您這樣虧待她,今日又動起了手,訊息傳回張家,只怕郎主不好交代。”
葉嬤嬤畢竟上了點年紀,是張家陪房裡頭資歷最老的,平時專管帶來的女使婆子,不太過問大娘子房裡的事。這回陳盎做得太過分,連她也看不過眼了,幾句話擲地有聲,把陳盎的氣焰打壓了下來。
陳盎訕訕,心裡憋了好幾日的火,因院裡姓張的人多勢眾,最後只好作罷。但他依舊不平,憤憤指著尚柔道:“你為什麼不得夫主喜歡,好好反省反省吧!沒趣致、沒情調,像個活死人般,見了就晦氣!”
他說完,腳下拌著蒜出去了,眾人這才鬆了口氣,祝媽媽忙招呼,“好了,都回去歇著吧。”把人全遣散了。
那廂的安哥兒已經不哭了,想必睡下了,尚柔呆呆坐在燈下喃喃:“我沒趣致,沒情調,我像個活死人似的,不得夫主喜歡……”
葉嬤嬤道:“大娘子何苦聽他的話,人品自有高低貴賤,若是換個淵博的郎子,大娘子這樣的性情,正是人家眼中賢妻的品格。何故在侯公子眼中不得喜歡?因為他看中的都是浪□□子,滿身狐媚功夫討好男人,大娘子學不來那一套,自然和他志趣不相投。”
也算一語驚醒夢中人,自己確實和他不合適,他沉溺的東西她厭惡,她喜歡的東西他不屑,向來不是一路人,何必非要捆綁在一起。
緩緩吁了口氣,尚柔定下心神,轉頭對祝媽媽道:“聽說他這陣子和秦樓的嚴行首走得很近,岱王公子也是那行首的入幕之賓。上回我陪著婆母赴秦王妃的宴,正巧聽見她們說起,說岱王公子和家裡鬧得厲害,要替嚴行首贖身。可惜正室夫人不答應,岱王和王妃也狠罵了他,岱王公子抓心撓肝的,到如今也沒能如願。”
她話沒說透,祝媽媽便已經豁然開朗了,“坊間傳聞那岱王家公子,也是個吃喝嫖賭樣樣俱全的,早前為了個官妓,還差點弄出人命官司呢。”說罷笑了笑,“夜深了,大娘子安睡吧,明日派個人出去打探打探,看看那嚴行首如今怎麼樣了。”
於是得力的小廝第二日便入了秦樓,首先咋咋呼呼大肆詢問了一番,問問眼下嚴行首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