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到家了,有人正拿溼手巾擦他臉上血跡,家裡女眷哭得興起,尚柔的嗓音尤其高亢,分不清她是在哭還是在喊,吵吵嚷嚷說:“官人,你這是怎麼了……到底是誰這麼狠心,把人打得這個模樣……”
陳侯怒不可遏,“報官,快報官!”
廊子上腳步聲急促去遠了,陳盎雙眼腫脹,徹底睜不開了,奇怪得很,除了頭痛欲裂,感覺不到別的不適。
人像被捆綁住了,只覺沉重,掙脫不出來,也說不出話,只好長吟一聲,讓他們知道他已經醒了。
眾人一愣,忙說好了好了,人總算活過來了。原本以為他今晚可能難逃一劫的,畢竟被抬回來的時候簡直血葫蘆似的,已經沒了人形了。既然能清醒,身上的傷養養就好,至多這陣子不外出了,放任他在外野了那麼久,收收性子也不是壞事。
陳夫人忙來問大夫:“你看傷勢如何?修養多久能夠痊癒?快開方子,好叫人立刻去抓藥。”
大夫臉上的神情卻有些複雜,沉默了半晌才道:“抓藥不忙,既然公子已經醒了,先容我問他兩句話。”邊說邊握住了陳盎的手,趨身道,“公子若能聽見我的話,就動動手指。”
眾人緊張地盯著那隻手,可惜等了半晌,毫無反應。
大夫又將手壓在他的腿上,“公子再動動腿,不必多用力,只要動一下就好。”
遺憾的是連腿也毫無動靜,眾人一時面面相覷,陳侯惶然追問:“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受了重傷手腳無力,或者養兩日恢復些元氣就好了?”
那大夫無言地望了陳侯一眼,又探手把脈,半晌叫了聲侯爺,“令公子這傷勢,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陳夫人白了臉,追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大夫不妨明說了吧。”
那大夫只好把自己的疑慮和盤托出,斟酌了下道:“公子身上這些傷看著嚴重,其實大抵是皮外傷,骨骼雖有錯位,但不會傷及性命,也不會累及以後行動。小人仔細查驗了一番,其實最要緊的,是頸骨受了重創,以至於公子頸項以下沒了知覺……”沒了知覺,那可不是好事。尚柔的眼淚凝固在眼眶裡,聽那大夫解釋,一字一句聽得仔細。當大夫說劇痛或許能夠喚醒他的知覺時,她轉身從案上取來了一把剪子,向陳侯呈敬了下,“父親,試試吧。”
陳侯雖然平時常教訓陳盎,但打心裡來說,還是溺愛這個兒子的。這明晃晃的剪子送到面前,他不敢下手,也不敢去接。尚柔又望了望婆母,陳夫人早哭得淚人一樣,哪裡能去驗證。兩個小姑年紀小,更輪不著她們,算來算去只有自己動手。
按捺住心頭的激動上前,打量那鼻青臉腫的五官,隱約還能窺出一點陳盎的影子。她舉著剪子,輕輕在他手臂上刺了下,結果當然是毫無反應。
大夫在邊上鼓勁,說:“少夫人不妨用力些,就是要他吃痛,才能試出究竟有沒有知覺。”
尚柔握緊剪子,這回使勁紮了下去,她能夠感覺到尖利的頂端刺穿面板,深深扎進了他肉裡。她有些慌,抬眼看他,他還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她放聲大哭起來,說不清楚是難過還是高興,眼淚大顆大顆滴落,打溼了胸前的衣襟。
一時屋子裡哭聲四起,簡直像死了人一樣。陳夫人掩面,“我的兒……我的兒,怎麼成了這樣!好好的,難道下半輩子就要癱在床上了嗎!”
陳侯睜著一雙猩紅的淚眼,上去追問大夫,“還能不能醫好?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希望,也要醫好他啊,大夫!”
當然醫者父母心,斷不會把話說得太死,大夫道:“再調理調理吧,眼下看來是傷了頸骨,將養一段時間試試針灸正骨的法子,或許還有恢復知覺的希望。只是不敢打保票,小人醫術不精,侯爺可以另請高明替公子看看,萬一有別的辦法,也是造化。”然後便研墨開方子,暫且只能開些舒經活絡,活血化瘀的藥,復又交代兩聲,就拱手告辭了。
陳侯失魂落魄,看看痛哭的家眷,又看看床上躺著的兒子,心裡恨出血來。
“說過多少遍了,少出入那些風月場所,在家多多讀書,考取個功名,但凡聽我一句勸,也不會落得今天這樣下場!”
陳夫人是個半點容不得丈夫責怪兒子的,帶著嗚咽的哭腔立時反駁:“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個?快想辦法請得宋提領來給他診治吧!”
陳侯因她慈母多敗兒,早就不滿得很了,見她還聲高,愈發氣不打一處來,“都是你慣的!慣子如殺子,他有今日,你功不可沒!”
陳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