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打化石的衣著比她答應讓我穿的工作服還要糟糕,她讓我穿的是以前砸煤時穿的那套衣服,那套衣服是八十年代初做的“的卡”制服,料子很結實,因式樣過時退役下來,平時掛在煤棚裡,只有砸煤的時候才穿一穿。本世紀初,煤價漲到六、七十元一百斤,我們就不燒煤了,做飯用電磁爐,冬季取暖用桌式取暖爐,煤棚改變用途成了雜物間,“的卡”制服仍掛在雜物間裡,在搬運、整理雜物時穿一穿,但習慣仍叫它砸煤衣服。妻讓我穿這樣的衣服上山打化石其目的再明確不過了,它最大的好處是任何女人對穿這樣服裝的男人都不屑一顧。妻說,別看這套衣服上有幾個破洞了,以前的布料質量好,穿上山打化石比新工作服還耐磨。我提出把這套“的卡”制服洗一洗,妻不讓,說:反正到山上就要和泥巴打交道,沒必要穿得很乾淨。妻讓我穿的皮鞋也是以前的砸煤專用鞋,前面豁了大口。妻說,山上和石頭磕磕碰碰的,穿好皮鞋上山打化石太可惜了,要學會勤儉過rì子。對此,我無所謂,只要能上山打化石,穿什麼上山不行,說實話,外面沒人認識你,一天在石頭上爬,有誰會在意你腳上穿什麼鞋。
在家關久了,出郊外見到什麼都新鮮。青山秀美,綠水潺潺,不敗的山花爛漫開放,人就象在一個美麗大花園裡漫步。我為自己在妻面前爭來的、擁抱大自然的權利滿意極了,這比化錢進公園要強之百倍。
打化石的地點在市的北部郊區,大約步行一個半小時就到了。北郊的又一條高速公路建設如火如荼,高速公路所經之處,一座座大山被迎頭劈開,埋藏在岩層深處的古生物化石拋撒在施工沿線的亂石堆中。這些散落在亂石堆中的古生物化石如不盡快讓人收留,就會在公路的建設中重新埋入地下,它們好不容易得到的出頭之rì,將令人扼腕地成為曇花一現的短夢,且從此以後,重見光rì的可能xìng微乎其微,回世上風光的機會一去就不可能再有了。
高爆炸藥和挖掘機鐵齒鋼牙共同作用下剖開的岩層,讓人很容易分辨出晚奧陶紀、中奧陶紀、早奧陶紀地質剖面。遠古時,這裡是一片溫暖的淺海海灣,較為封閉的地理環境,孕育出不同於周邊海域的生物群落。這裡是我國古生物“中國海林檎”化石的兩個產地之一,這裡的“三葉蟲”化石標本塊頭肥大、種類繁多、儲存十分完好,我先後在公路沿線採集到三十餘個不同種屬的三葉蟲標本。這裡還有奇妙的遠古生物:筆石、苔蘚蟲、層孔蟲……
隨著海底的抬升,某些物種消亡了,但它們不甘默默地退出地質史舞臺,頑強地以化石形態為我們傳承著來自遠古的資訊。
我在公路沿線的碎石堆裡忙碌地翻找著,一塊塊jīng美的化石標本不斷跳進我眼簾,它們已焦燥地等候多時,等著我來領養它們,結束它們風吹雨打的飄泊生活……
我小心地把採集到的古生物化石標本用報紙包好,裝在隨身攜帶的揹包裡。每發現一塊化石標本,我都視為與化石標本的一個緣份,有緣才能相見。走在路上,化石標本在揹包裡輕輕拍擊我的後背,讓我獲得一種難以言表的欣快感!
皮鞋的口子豁得更大了,走路時巴達、巴達直響,我不得不在工地上找來細鐵絲,把鞋頭纏住,讓腳上這兄弟倆把嘴給我閉上。我發現工地垃圾堆裡農民工扔出來的皮鞋比我腳上的這雙還好,我甚至動了從中穿一雙回家的念頭。真那樣做了,妻不罵死我才怪,好面子的妻會准許我穿一雙農民工扔出來的皮鞋進家嗎?哈哈……
有一天,正埋頭在碎石堆裡翻找化石標本,兩個剛吃過午飯的青年農民工走過來了,他們見一穿得破破爛爛的人成天在碎石堆裡翻翻找找,便好奇地來到我面前,問我敲打什麼?我隨口答一句:打“石頭標本”。
經驗告訴我,但凡有人問你在做什麼,是不能照直回答打“化石”的。一說“化石”,似乎人人都懂,發問者聽說你在找“化石”,他們會熱心地走過來,開啟你採集到的標本,內行地告訴哪些才是化石,哪些不是化石,把你採集到的、而他們認為不是化石的標本給你遠遠地扔了。我採集到的,幾枚不錯的“海林檎”化石,就是這樣讓熱心的村民當石頭蛋扔掉的,撿回來時可憐的“海林檎”已遍體鱗傷。
當地村民所具備的古生物知識,僅限於和現代蚌殼相似的腕足類標本,所有與蚌殼模樣不符的,均算不得化石。而腕足標本又恰恰是價值不大、最不值得采集的,在我的揹包裡,就幾乎沒有腕足標本。熱心的村民還會提著你的揹包,執意要帶你到有化石的地方去採集標本,讓人不勝其煩。
招惹過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