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她的自由,可以使她放心。
她一度交往過商人和街上的流氓地痞。他們有著明確的金錢慾望。這些人也很容易瞭解。現在在她家客廳裡的那些男人,大多向往著當官。總的來說,後者比前者更富有男人的味道。他們說話慷慨激昂,可以排遣寂寞。有時還說一些很傻的話。
連維材的身上有什麼呢?她至今還不瞭解。好像既無金錢欲也無權勢欲。肯定有什麼東西是她所理解不了的。她所瞭解的只是他的愛。但西玲並不是唯有愛就可滿足的女人。
大概是她臉上失去了血色,她用雙手使勁地搓了搓面頰,然後才回到客廳。
客廳裡有五位客人正在大發議論。一個浙江口音的人,正用極其粗魯的語言痛罵官吏的貪汙:“副將韓肇慶這小子,聽說他撈了一百萬兩。他媽的!他嚴禁個屁!大鴉片犯他放過,盡欺侮小傢伙。小傢伙出不起賄賂嘛。”
這人的名字叫錢江。他到處罵人出自己胸中的怨氣,據說正經的紳士都不理睬他。不過,他確實很有文才。
在太平之世被認為是多餘的人,往往到戰亂的時代才能分辨出真假。錢江這個人當然有很多缺點,他平時雖然盛氣凌人,胡吹胡擂,但他和那些一上戰場就卷著尾巴逃跑的無賴還有所不同。在鴉片戰爭中,他主動要求站到鬥爭的第一線上,因此後來被流放到新疆。他雖然粗暴,但確是直腸子的好漢。
“就是嘛,盡欺侮弱者。”西玲幫腔說。
“嚯,西玲女士這次說的話很有感情。”旁邊另一個客人說。
“啊呀,這……”西玲跟往常不太一樣,有點慌亂起來。
潛逃的女人們(5)
“說起來有點不好聽,以前西玲女士的幫腔有點像起鬨。不過,這一次很真摯。太好了。”
以前她確實是為了解悶而來聽這些熱烈的議論,即使插幾句話,當然缺乏認真的勁頭。不過,這次幫腔跟往常不一樣。原因只有她自己明白,但也有人從旁看得很清楚。——她害怕起來。
“何先生真叫人害怕。”她瞅了瞅說話的對方。
這人叫何大庚。一向為大官兒當幕客。後來林則徐來廣州時,他成了林則徐的幕客,主要負責草擬檔案書函。
“我有點事,要失陪了。我不在這兒,仍請大家慢慢地談。 我叫人馬上拿酒來。”西玲說後,走出了客廳。
對於誼譚的事,她必須採取她自己的措施。
“怎麼辦?……”她在走廊上緊皺著眉頭,沉思起來。
4
白天的廣州城內。
地點是在貢院的旁邊。
貢院就是科舉的考場。在這裡正舉行廣東省的“鄉試”。各省鄉試及格的人,即為舉人,能取得去北京參加“會試”的資格。
考試要進行數天,為了防止作弊,在考試期間要與外界完全隔絕。每個考生關在一間很小的房間裡。這房間很像監獄裡的單人牢房,有一張簡易的木床,兼作書桌用,當然帶有便桶。
廣州的貢院可以容納八千名考生。就是說,有八千個單人房間。那簡直像無數棟連簷屋日本的貧民窟因屋簷緊聯屋簷,擠在一起,稱作“長屋”。這裡暫譯為“連簷屋”。聯接在一起。
貢院的附近,白天幾乎沒有行人。
連承文正從那裡經過。他走得並不急,可能是在想著什麼事情,對周圍根本沒有注意。
這時他遭到了一群暴徒的襲擊。事情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他記不清究竟有幾個暴徒,但不止一個是確定無疑的。
他首先被包圍了。“不好!?”他剛這麼想,一個漢子就貓著腰向他衝過來。
他感到心口窩上一陣劇痛,馬上就失去了知覺。撞他的漢子低著腦袋,但承文隱隱約約地看到了這漢子的臉。他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 好像在哪兒見過。
當他恢復知覺的時候,他已經躺在一間小房間裡的木床上。承文沒有應過科舉的考試,但他覺得這兒很像經常聽說過的貢院的單人房間。
這是一個四方形的房間,木板牆上沒有任何裝飾。靠牆擺著一張小書桌,他躺著的那張簡陋的木床緊貼書桌對面的木板牆。房角上放著一個帶蓋的圓桶,不用說也可知道那是便桶。
沒有一個窗子。承文試著推了推門,那扇厚實的木門一動也不動。
他顯然是被監禁了。
“是誰把我抓來了呀?”
是作為鴉片犯被官府抓來的嗎?不,如果那些人是當官的,不會一句話不說就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