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級社時期,他被擁為隊長。100多村民,都服氣他。他比當年給地主“打頭”時還賣力氣。“土改”時分到的土地馬匹歸了公。除了房子,他又一無所有,他沒有怨言。1956年,他又和大家奔向了高階社。
1958年,祖國山河一片紅,人民公社成立了。他相信公社書記的話:共產主義馬上要實現,要快步奔向共產主義。修水庫挖水渠,他挽起褲腿,就往冰碴子的水裡跳,他盼望早日實現書記的話。後來,公社號召大鍊鋼鐵。農民不種地,幹工人的活,他眼睛瞪得溜圓還是糊塗。看著耗費成千上萬人幾個月時間,煉出來的一塊塊除了扔掉沒有任何用處的蜂窩鋼,他更加糊塗。那年秋天分全年的口糧:每個勞動力5斤小米麵,每戶兩袋子苞米麵,還有一些甜菜纓子、白菜幫子以及一些穀糠。喬維業心裡明白,要捱餓了。那一年,全村家家戶戶都吃菜糰子喝稀糊糊,人人都面黃肌瘦。
村民吃飽肚子還沒有幾年,“文革”就開始了。革命委員會下派工作組到村裡,整天要求鬥地主鬥富農批“林”批“孔”還批“走資派”。喬維業心裡清楚,糧食是種出來的,不是批鬥出來的,沒有糧食,還得像當年那樣捱餓。他死活堅持辭掉了隊長的職務,三更草五更料地給生產隊餵牛馬,把那牛馬伺弄得膘肥體壯。只要喬維業一到牲口棚,它們就衝他叫個不停。
1983年,分田到戶。喬維業再一次分得了土地。他又扛起當年的老鋤頭,下地了。那年,他已經73歲。
他共有5個兒子,14個孫子,9個曾孫子。這些,都是他的寶貝,除此之外,還有伴隨他一生的鋤頭,他喜歡邊摟在懷裡用結滿老繭的雙手撫摩,邊看曾孫子騎著小腳踏車小燕兒一樣地在他眼前飛來飛去。
最後的酋長(1)
2001年春節前4天的半夜,瑪利亞·索的營地。
睡夢中的我被一陣激烈的吵嚷驚醒,我翻身摸刀。這時,柳霞跌跌撞撞地進了帳篷,我似乎聽到她在喊:“舅舅,有人凍傷了!”我忙問:“誰凍傷了?”在這零下40多度的苦寒之地,每年醉酒凍死凍傷的大有人在。還在喝酒的何英軍不慌不忙地說:“是有人喝醉動槍了,李哥你睡吧,沒事,讓我去收拾他們這幫小癟犢子!”他是瑪利亞·索的老兒子,也是帳篷里長輩。我倒頭就睡。我清楚,到了大山林,一切由命。帳篷裡外都有半自動步槍,每個槍膛都頂著子彈;每個人的身上,都有獵刀,每把刀都鋒利無比。
不一會,外邊傳來廝打聲,轉瞬之間,又恢復了黑夜一樣的沉寂。過了幾分鐘,何英軍回到帳篷,他問我冷不冷,然後平靜地說:“沒事兒了。”又繼續喝他的酒。我問何英軍幾點了,他說,放心吧,誤不了事兒。他們承諾,次日領我上山拍攝馴鹿。看看他們醉眼朦朧的樣子,再看看大半桶白酒,我真的擔心起來。
他是從中午我來的時候一直喝過來的,他的舌頭,早已發硬。他不時地放下酒瓶子,往爐子裡新增木頭,儘管外邊是零下40度左右的嚴寒,帳篷內還算溫暖。我記得自己是在傍晚時分醉倒的。採訪完瑪利亞·索老人之後,維佳趕緊把自己珍藏的10斤白酒,拿了出來,熱情地請我喝。何英軍也張開雙手,邀我同飲。我知道那酒是維佳準備過年的,就連他的姐姐柳霞也很難從他的手中要出一兩酒來。我盤腿上床開懷暢飲。跟獵民交往,需要用心換心,他們憎恨虛偽。瑪利亞·索老人怕我餓著,又讓她的兒媳為我送來連她自己都捨不得吃的泡麵還有面點“格列巴”(饢)。瑪利亞·索老人一輩子都在山上度過,是獵民中惟一不會說漢話的老人。兩大碗酒下肚,我頭暈目眩,打過招呼,就和衣倒下了。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起了床,我擔心的場面果然擺在了眼前。他們都醉臥床上,橫七豎八。柳霞自告奮勇,拉起失望呆立的我奔山上走去。積雪沒膝,行路艱難,柳霞連續摔了幾個跟頭。我連忙拽著她迴轉。她說找不到馴鹿,多丟人。我知道,當年,她醉酒把腿摔斷過,至今還打著鋼板。我硬是拖回了她。直到中午,大家才陸續醒來。維佳從他自己的帳篷中走出,他的鼻子上粘著膠布,柳霞說弟弟的鼻子被舅舅踢塌了,弟弟囑咐她不要告訴我。這時,瑪利亞·索老人直奔維佳,抬手就是兩巴掌,維佳不躲不閃,只是衝她傻笑。從表情上看,瑪利亞·索老人似乎很生氣,她好像在罵維佳。我問何英軍,他沒有給我翻譯。後來,瑪利亞·索老人又衝我喊著什麼。何英軍告訴我,老人家在喊我吃飯。瑪利亞·索是營地的最長者,1929年出生,被尊為“部落酋長”,不僅在山上,即便在整個鄂鄉,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