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序 漫山遍開的鮮花
楊夢茹
多年前,當我坐在法蘭克福大學總圖書館閱讀《恐懼的原型》(臺灣版本譯名)時,心中有很強烈的驚豔之感,書中分裂與憂鬱人格的故事讓我惘然惆悵;強迫人格的徵象字字浸透著森然的涼意;而且,我不可置信地迷戀上歇斯底里人格的優點。讀著讀著,往往忘了這是一本專書。當時我就想,希望有一天有機會翻譯這本學術紮實、文筆流暢、引人入勝的好書。
《恐懼的原型》出版已屆46年,暢銷35版,是德文心理學論著中經過歲月洗禮,以及廣大讀者考驗的經典之作。作者李曼從天體執行的離心與向心力之中,厘析出分裂、憂鬱、強迫和歇斯底里四種人格;以分裂人格為例,再區分為健康但傾向孤寂獨立、輕微分裂、嚴重分裂,以至病態式的分裂人格。每一章都以理論為開端,繼而探究分裂人格的感情世界與侵略性,輔以他行醫多年收集到的真實案例,藉此深入患者自幼成長的環境因素,用重新建構的方式,恢復支離破碎的原始經驗,兼具文人之筆、學者著述的雙重美感。
弗洛伊德認為童年時期的心靈創傷是形成神經官能症的主因。1906年11月3日在德國杜賓根(Tübingen)舉行的南德精神醫師第37次###上,他的學說遭到自認被心理分析拒於門外的主席侯赫(F。 Hoche)的大加撻伐:“對於這種差勁,以醫師的立場而言危機四伏的時髦玩意兒,我們不跟著起舞。”坐在臺下的榮格(C。 G。 Jung)起而捍衛,在現場點起了雄辯的烽火。同一場會議上被冷落的還有阿茲海默症的發現者阿茲海默醫師(A。 Alzheimer)。科技與醫學的進步延長了人類的壽命,20世紀末,阿茲海默症①異軍突起,不斷威脅著我們的健康。無獨有偶,21世紀初,被科學主流邊緣化了的精神分析療法,在神經學者運用現代先進的腦部造影術進一步深究腦部實體結構之後,發現弗洛伊德有關意識的看法與當代神經科學觀點完全吻合。
處於人生巔峰時期的歌德曾經寫過一首小詩,大意是說當他行經一座座噴泉與一棵棵盛開花朵的大樹時,常有奇妙的感應,他的心扉因而開啟,硬殼被拋卻,所以能與神交會。此處的“神”可解釋為造物主,因為歌德是泛神論者。翻譯這本書時,這首詩中的“硬殼”說不時浮上我的心頭,當我譯到“畢竟我們每個人的過往都有一個模糊地帶,有些人對早年的坎坷心存感激,將之轉化為助力,因此成就斐然,難道不該更同情且包容那些沒有這麼幸運的人嗎?”時,由衷佩服作者李曼悲天憫人的情懷。如果我們有勇氣一探心田上鬱黯角落的究竟,那些偽裝矯飾與浮誇將變得一文不值;褪卻硬殼,豁然開朗,坦蕩蕩無所懼,人生才不虛此行。
我相信是那個“模糊地帶”讓我對這本書情有獨鍾,謹以此譯作獻給我親愛的老師Thomas Rogowski。當初我帶著單薄的行囊與依稀的夢想遠赴德國,十年之間,我不時茫茫然踩在深山棧道上,腳下的懸崖令我惴惴不安;有的時候我勇氣十足,在幽深的榛莽中找尋一線天光;也有一口氣想探訪春花與秋月的浪漫。感謝他傳授我正確、優雅且犀利的德文,以滿滿的關愛緩和我迷糊的奔闖;那是錯失了的童年重現。我從此步履穩健,裝備齊全,心情和美。我知道窮山惡水之後必定有一座明麗的村落,狂暴的風雨終將過去,而且還會再來。崎嶇的天涯路上,我看到了漫山遍開的鮮花。
序言 戰勝恐懼,求得心靈和諧(1)
恐懼屬於生命的一部分,你我都在劫難逃,它以不同的面貌伴隨著我們,從誕生直至死亡。太初之始,人類就不斷嘗試,藉由各種巫術、宗教與科學,思索克服、減緩、戰勝或是約束恐懼的對策。民智未開的時代,有人尋求神靈的庇護,有人委身愛人求取寄託,科學家研究大自然的規律,宗教家及修行者禁慾苦行,思想家從哲學思維中探尋,但都沒能成功地驅除恐懼。因為前人的努力,如今我們比較能夠容忍恐懼,有為者把它轉化為一種促進成長的沃土。無憂無懼痛快度過一生顯然是大家都曾做過的美夢,但人生在世就無法不憂不懼,我們的依賴心、終將一死的認知,都反映在其中。我們只能試著培養抗衡的力量:勇氣、信任、知識、權力、希望、屈從、信仰以及愛。這些可以幫助我們接納恐懼,分析研究恐懼,以百折不撓的精神與恐懼奮戰。人不可能完全擺脫恐懼,所以,那些允諾釋放我們心中恐懼的各種方法,與人類的存在背道而馳,只會讓我們的期盼落空,所以對於那些玄奧的諾言我們要仔細觀察,不要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