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同志任司令員。就在我們行至贛南一個大山谷隱蔽休息時,突然遭到數倍於我之敵的包圍。激戰4 個多小時,支隊突出重圍。張雲逸同志因連續急行軍和緊張戰鬥,終於病倒了。上級指示把張雲逸同志留在南雄北山養病,一同留下的還有其他傷病員,加上警衛員、挑夫和我,共23人,只有4 條短槍。
南雄西北山,地圖上叫大庾嶺,位於廣東南雄西北部,扼南粵與湘贛之要衝,地形複雜險峻,為古今兵家所必爭。山上,松竹遍地,茅草滿坡,野獸成群出沒;山外,廣東軍閥陳濟棠部隊層層封鎖,頻繁地進行搜山。當時,我們每個人除了一身破單衣,其餘的糧食、揹包和用具都在突圍中丟光了,困難是可以想象的。張雲逸同志由重感冒併發大葉性肺炎,體溫上升到40度以上,時常昏迷,病情嚴重,我和警衛員小張緊緊地守護著他。張雲逸同志病成這樣,作為隨同醫生的我,苦於沒有藥品,焦急萬分,有時禁不住籟籟落淚。然而,張雲逸同志卻是那樣安詳自若,他安慰我們說:“我的病不要緊,慢慢會好的,不必著急。”歇了歇又鼓勵我們說:“‘天無絕人之路’嘛!俗話說,靠水吃水,靠山吃山,同志們多多想辦法,再大的困難都是可以克服的。”為了治好他的病,我發動大家獻單方,採草藥。這些土方草藥還真靈,張雲逸同志的燒終於退下去了,病情漸漸好轉,同志們都為此而慶幸。進山初期,由於沒有跟地方黨組織和游擊隊取得聯絡,我們沒有糧食吃。張雲逸同志親自領著大家採香菇、挖野菜。香菇和野菜是用清水煮的,別說油,連鹽也沒一粒,又苦又澀。張雲逸同志首先盛了一碗,大口大口地吃起來,邊吃邊打趣地說:“大庾嶺是個大聚寶盆,吃的東西可不少。”他將碗一舉說:“你們說,這‘山珍海味’,是不是老天爺對我們的優待呀!”逗得同志們一陣開懷大笑,野菜不知不覺下了肚。過了一些天,地方黨得知張雲逸同志在南雄北山養病的訊息後,派游擊隊帶著菜、米、油、鹽上山,對我們的生活與安全給予了很大的幫助。
為了防止敵人搜山時發現目標,張雲逸同志叮嚀我們不要搭棚子,大家都在大樹底下露宿;每天的飯,乘早晨大霧瀰漫時全部做好;每星期或10天轉移一次。首長體弱,我看到他和年輕人一樣風餐露宿、日曬雨淋,心裡委實過意不去,於是揹著他搭了一個小小的草棚。他看到後趕忙制止,嚴肅地對我說:“我和同志們患難與共,你不要讓我搞特殊!”於是這個小草棚就只好當作臨時的簡易伙房用了。有一次轉移,他還在發高燒,警衛員和挑夫要揹他,他說啥也不肯,執著而懇切地說,“你們不要管我,快去背其他的重傷員吧。”說著便柱起竹棍,邁開了不太穩的步子。沿途,溯溪涉水,攀崖爬坡,張雲逸同志不知摔了多少跤。他每次摔倒了都爬起來再走,堅持不給同志們添負擔。
張雲逸同志大病過後很消瘦,眼珠凹陷,顯出大大的眼眶。一次,好不容易為他買到一斤多白糖,他這個一勺,那個一勺都分了。只給自己留下一點兒,衝上一杯開水,我以為他該痛痛快快喝下去了吧,哪知他輕輕呷了一口,急急忙忙三步並作兩步地給老炊事員送去。為了給張雲逸同志補補身體,游擊隊的同志費了幾番周折,特意弄來一隻雞,香噴噴的雞湯送到他面前,他接過來往大鍋裡一倒,一邊用筷子攪動,一邊喊:“來,咱們有福同享吧!”這時一個同志急了,指著他顴骨突出的面龐,略帶埋怨的口氣說:“您老這樣,我們可有意見啊!”張雲逸同志一手叉腰,一手拍拍胸膛,故意提高嗓門大聲地說:“看,比你們不差!象我這樣的身體,閻王爺是不會要的,哈哈!”幾句話把大家都逗樂了。
每到一個新的宿營地,張雲逸同志顧不上自己休息,總是首先逐個查問重病號的情況。為了讓炊事員多休息,他不是拾柴、燒火,就是煮飯、炒菜。同志們親切地稱呼他“老炊頭軍”。本來,我是他的保健醫生,他卻叫我多去照顧其他的同志。一天下午,我正在給一個傷員洗傷口,在一旁放哨的管理員老何突然使勁拽我,我猛一抬頭,只見敵人只離我們十幾米了。一個傢伙大聲喊叫:“有共軍!抓活的!”遠近的敵人也都叫了起來,看樣子大概有一個連的兵力。我們一個箭步跳下懸崖,不顧一切地穿過幾十米寬的沼澤地,朝對面山背跑去,引開了敵人,敵人東跳西竄也沒有搜到我們,亂放了一陣槍,悻悻地溜了。天黑後,我們摸回來。張雲逸同志上前一把將我抱在懷裡,問長問短。同志們也高興得在旁邊你一言我一語:“這半天,首長坐立不安,飯也吃不下!”“敵人一走,他就派人尋找你們去了……”是啊,在炮火紛飛的戰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