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一個普通人一輩子的好日子和壞訊息總是此起彼漲地出現在生活裡,時而在天上,時而在地獄,而葉晨活了25年基本都過的好日子,言藹霖,卻總是在壞訊息裡苦苦徘徊掙扎。
傍晚的安鎮還未到夜裡八點就已寂靜,家家戶戶關了門,有些家裡半掩著房門,屋裡亮著燈,偶爾傳來電視劇的聲音和小孩的打鬧聲,那是葉晨最為期待的現世安穩。
葉晨很聽上官水水的話,晚飯好歹吃了一碗飯,老太太悶悶的,榮卿卿是不敢說話,葉天霸依然沒有出現,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開了酒,老太太家裡都是泡酒,去年門前採摘的桂花酒醇香迷人,可喝到尾,卻有些苦,上官水水努力地活躍著氣氛,細心地一會兒問老太太身體好不好?平時悶不悶之類的話題,葉晨連喝了兩杯之後就有些上頭,望著染髮後的外婆,髮根處又長出了白髮,她緩緩伸出手來握了握老太太早已不光滑的手,只有些粗聲粗氣對外婆道,“你多吃點東西,這兩天什麼都沒吃,光給我夾什麼菜啊,看我都長胖了。”她在那兒胡說八道,可老人家卻很受用,當那層紙被捅破以後,葉晨都沒怎麼和她說過話,她知道她心裡難受,只聽到葉晨那並不溫言細語的關心飯糰梗在喉間,有些難受,有些心疼。
葉晨大口地吃著老太太做的菜,看著滿桌的菜,她也不知道老太太還能吃什麼?老太太牙齒掉了一大半,平日裡都吃一些燉的軟糯糯的東西,今日這一桌全是做給她和上官水水吃的。
好一會兒吃完,老太太要收拾洗碗,被榮卿卿攔了下來,葉晨喝了些酒,又是滿臉通紅,上官水水幫她燒了一壺茶,葉晨有些動情,抱著老太太緊緊不撒手,老太太矮小的身子輕輕地拍著她,葉晨眼眶有些發熱,忙裝笑道,“我還沒好好介紹,外婆,這是我發小水水,小時候來過外婆家玩的。”
“我知道,要你介紹,小時候就長得漂亮的姑娘現在更是亭亭玉立了。”
“那你看,我和她誰好看?”葉晨偏了偏頭,和上官水水靠在一起。
老太太勉強笑了笑,嗔怒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葉晨長嘆了一口氣,這才正襟危坐著,“那罪犯現在還在裡面嗎?”
老太太眼睛望著門外,不知道望向了哪裡,憤怒的眼神裡卻又隱藏著淡淡的無奈,她搖了搖頭,“這麼多年,也沒有找到,成了一件無頭冤案,最初的幾年還有人管,調查,沒有頭緒,小地方,要不是你爸在縣局裡有個法醫朋友最後也就定義為是一場普通的車禍了。”老太太說到此處頓了頓,而後那雙眼囧囧出神,“我一定會帶那豬狗不如的畜生下去見你媽的。”
葉晨這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讓她姥跟著他們一起生活,她姥從來都不願意,她那個年邁的姥以為此生就這樣死守在安鎮就能抓到那個兇手,就能為她媽明冤,可是這麼多年了,兇手還能留在安鎮嗎?世界這麼大,或許他早已逃得不知所蹤。
“當年有留下什麼線索嗎?”上官水水問到。
老太太搖了搖頭,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小鎮設施多簡陋,別說監控,就連路燈也沒幾個好的,那條路上,更是沒有一個目擊證人,那個打太極的老太太發現的時候,那輛卡車已經壓在了她媽的身上,至於之前發生了什麼,全然不知。
“當年阿姨身上應該有兇手的指紋啊。”
老太太像是陷入了很深遠的回憶,那兇手該是早有所準備,沒有指紋留下來,甚至也沒有留□□液,派出所的人排查了很多人,依然沒有足夠的證據找到嫌疑人。
葉晨聽著頭疼,這一切像是傳說中村裡李翠花家裡的故事,竟然發生在他們家,陌生而疏離,唸書的時候,在水樂鎮,她就常常聽上官水水給她八卦那條街上發生的傳奇故事,李二寶的爹出軌在外面弄出了孩子,小三跑了,孩子丟給了李二寶的親孃帶,還有張三豆剛滿週歲的弟弟掉進了滾燙的鍋爐裡,然後每年夏天都會有幾個作死的十來歲的少年跳進河裡洗冷水澡,總有一兩個再起不來了。可她直到現在才知道,那些年,也有很多人說起葉小晨家的媽在天沒亮的早晨被人性.侵至死而後還被大卡車壓了。
上官水水緊緊握著葉晨的手,葉晨在這方面也不太懂,只喃喃道,“我回去問問看身邊的朋友有沒有當警察的,問問。”
老太太似乎早已經不大相信警察了,這麼多年,她也許更多的是相信自己。
夜已深,只剩葉晨和上官水水坐在堂屋,葉晨喝了茶之後很快地解了酒,水水又給她摻了些熱水,她感激地望著她,良久還是說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