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的地方,比翅膀更遠。
作為曠夜裡百千萬億個營帳之一,我們無法永遠佔領方寸草地,也不能自私酣眠,罔顧附近營帳傳來悲哀的歌吟!關懷的心使我們雖在寧謐春夜,也會為盛夏雷雨提早失眠。不僅為了保護自己的帳,亦懸掛同在曠野的人們。
我們對人世有一個天真的夢,希望有朝一日,眾樂齊響,清揚的曲子隨風飄蕩,融化銀白的雪峰,潤澤柔嫩的草茵。我們就這樣彈奏下去,忘了疲倦,讓流浪者回到家鄉的樹蔭,絕望的獸跑回原野放歌。
我們用同樣的曲子迎接誕生,接受死亡。
當這個夢佔據耳朵,聽到的聲音更渾厚;它鑲嵌眼眶,看到的美麗更遼闊;當夢膏了唇,我們發出大音。
從關懷的心開始,永遠無法獨立於人世之外,我們歡心領受生命的任務,忘了疲倦。
性情中人
那是一件多可怕的事,如果一大早出門,發現每個人的表情都一樣,談話內容、聲調、姿態如出一轍,大家都是模子印出來的人,那活著還有什麼趣味?
我想,人生這座舞臺還值得觀摩,有一部分吸引力來自於人的演出。每個人都有一本唱詞,時而悲調,時而樂歌。有人在角落飲泣,同時有人在另一隅歡唱;世界不會同時喧騰,也不會同時絕望。憂傷的人雖然悲悽難忍,但悶頭一想,還好只有我在哭,別人盡情吟誦他們的喜,我盡力演出我的悲,風雨與晴朗同臺。也許,每個人手中的唱本都大同小異,可是時空不同、性情迥異,我的低調在別人口中變成悠揚,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先天遺傳與後天環境的確初步決定了一個人的人格與性情走向,然而,同等成長環境的孿生兄弟有時也出現南轅北轍的發展,這又牽涉到教育與經歷不斷累積而進行融合的變化過程,血緣的決定因素漸漸淡化。
因此,當我們指稱某人是性情中人時,必定包括了對他人格風範、性情基調以及生命態度的讚美。他善於編理透過他身上的每一次變動,提煉加之於他的每一次考驗,逐漸建立自己的人生哲學,在日趨僵化的都會面目中,釋放獨特的悲情與歡愉。
這種人有一共同特色,就是任真而不任性,真率而非輕率。他既能尊重群體組織,又能適切地散發個人情調;與其說他情感豐富,不如說以理智渠道放縱情感波濤。
當然,跟這種人做朋友,有時也挺麻煩的。他送給你的生日禮物標價高得令人咋舌,害你感動得快哭出來了,趕快回請他吃大餐,他剔著牙慢悠悠地說:“其實兩百元的禮物不值得你這麼破費!”
“啊!不是兩千元嗎?”
“不!我嫌它便宜自個兒添了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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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人
紫微斗數、命相卦理都提到“貴人”,但沒提他長什麼樣子。
這麼說,男女老幼、貧富貴賤都可能成為“貴人”。有心兩肋插刀或無意之間行舉手之勞的人也可能成為我們生命中忽然出現的助緣。那麼,每個人都具有“貴人”雙重身份,被資助或莫名其妙地成為他人的吉星。
我喜歡這樣的人際關係。它意味著我們不可勢利地對周遭人物分級,因為被你列為劣級的某個人可能會在未來的某件事中發揮作用,甚至扭轉頹勢。雖然未來的故事誰也不能推測,但預先心存感激應是好事。實言之,人生一場,帝王將相不比我高貴,販夫走卒也不比我卑微。人,就人性的深層結構而言,一律平等,不同的只是外相,一襲黃袍或藍褸布衣之別。黃袍之身,可能比別人多了優渥環境與機運;流落街頭的,也是人,流落並非他生來願意如此。
但是非常明顯地,帶著功利色彩的社會價值體系已經替芸芸眾生分等級,像果農替水梨分級一樣,從面貌、穿著、配飾、名片、居所、學識、經歷……劃分“特優”、“優”、“中級”、“劣質”,價錢當然相差懸殊。我們從小熟練比大小、比高低、比長短的遊戲,然後很聰明地用這套度量衡劃分人,也被人劃分,這已成為我們在現代社會中的求生守則之一。然而,任何一種度量衡如果離人的“悲憫天性”愈來愈遠,絕對不是最好的。
那些固執地握著功利價值尺寸的人,有時我替他們惋惜,他們仰賴了不可仰賴的卻不自知。手掌中的榮華富貴自有其方向,功名利祿從十方而來亦將向十方散去,擁有的只是“短暫片刻”。明白這一點,當榮華富貴凝聚在身上時,自會急如星火地佈施出去,世間的功德打比方說,擁有一碗水時解他人之渴與擁有一池水卻獨泳其中,哪個大呢?富而不知“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