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進去的時候,裡面已經生起了一堆旺火,寶福和大黑小黑圍坐在火堆旁邊低聲說話。靠近火堆的地方已經堆起了厚厚的一層枯枝幹草,上面簡單的鋪著馬車上的薄毯子。不用說,這一定是我和迎雪的床鋪了。
看見我們進來,小黑和大黑都抬起頭,小黑還不自然的笑了一下。藉著火光仔細打量這兩個孩子,還都是眉清目秀的,就是身上穿得太破舊。
“你們沒有家嗎?”我好奇的問,這個問題我中午就想問了。
大黑小黑都搖搖頭,大黑用一根樹枝撥拉著火堆,淡淡的說:“前年清河發大水,清河下游淹了六個鎮。我爹孃就是那個時候沒了的。地也沒了。小黑他家也差不多,本來一同逃命出來的還有個妹子,後來也跑散了,到現在也沒有找著。”
寶福深深的嘆了口氣。
“那你們倆有多大了?”我再問,同時心裡產生了一個新的想法。
大黑抬起黑亮的眼睛飛快的瞟了我一眼,大概是看出我沒有什麼惡意,於是很痛快的說:“我已經九歲了,小黑七歲。”
七歲?這倒是讓我小小的意外了一下。這小子雖然瘦弱,個子卻不比我矮多少。
我想了想:“你們跟著我們一起走吧。”
小黑大黑都愣住了。寶福和福嫂對視了一眼,寶福眼睛裡是一副詫異好笑的表情,而福嫂卻笑嘻嘻的,好象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情。迎雪不用看我也知道,又要感動的哭了。
“我們家不寬裕,但是多你們兩個人也還養得活,”我想了想,這麼小的兩個孩子再混兩三年,恐怕真要變成貨真價實的蠱惑仔了。
“可是……”小黑猶豫的瞟了一眼大黑,然後勇敢的跟我對視:“我還要找我妹子呢。”
他的眼睛透亮透亮的,讓我的鼻子忽然就有點發酸:“你得過得好一點才成啊,要不找到了她,難道帶著她一起騙人嗎?”
小黑的臉一紅,頭也重重的垂了下去。
大黑猶猶豫豫的問我:“我們若是呆得不開心,想走呢?”
我忍不住笑了:“那你就走好了。你們又不是賣身到我家裡了。”
大黑和小黑互相交換了一個目光,然後大黑重重的一點頭:“行。我們跟你走,給你家裡當長工也好,打雜也好,總好過在這裡混日子。”說著,咧嘴一笑:“反正中京我們都沒有去過呢。”
寶福也笑了:“到了中京記大人府上,可得老老實實的,再不許這麼頑皮了。”
看到他們兩個都沒有反對我的決定,我心裡還真是挺高興的,來到這個世界,我頭一次有了那麼一點當家做主人的權威感。
有了大黑小黑做伴,一路上熱鬧多了。連迎雪都好象開朗了不少。
九月底的一天中午,我們的馬車在穿過了一片剛剛收割完的農田之後,終於遠遠的看到了中京高大的城樓。
我們這些從未見過中京的自然興奮得一塌糊塗,寶福福嫂這兩個與中京闊別十年之久的成年人也激動得眼眶發紅,連拉車的兩匹馬也好象感應到了我們急切的心情,跑得格外起勁。
中京高高的城牆,氣勢雄偉的飛簷,城門外衣甲鮮明的守衛都讓我對這個聞名已久的大都市產生了一點點類似於敬畏的心情,我記得小時侯老爸第一次帶我到北京,我就是這樣激動得心臟砰砰直跳。
中京的街道很寬,路面上都鋪著乾淨平整的石板,街道兩側店鋪林立,行人擦肩接踵,十分熱鬧。我甚至還看到了曾經在古文化街上見識過的幾種雜耍,著實讓我興奮了一陣。
就在我眼花繚亂之際,馬車停了。從捲開的車窗望出去,我們的車正停在一個大戶人家正門外的臺階下。半新半舊的大宅子看上去頗有幾分豪門大戶的氣勢,白牆紅瓦,硃紅大門,門楣上一塊簇新的牌匾,上面端端正正的寫著兩個大字:“記府”。
我頓時反應過來:記舞潮到家了!
福嫂拉著我進大門的時候,幾個傭人紅著眼圈上來給“三小姐”請安。
一路上,我已經從福嫂那裡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記大人一家在進京的路上遇到了土匪。那個叫小環的丫鬟護著記舞潮逃跑,結果就跟家人跑散了。
寶福夫婦是特意被記老爺留下來尋找記舞潮的。說實話我還真有點意外,記老爺對這個偏房生的女兒倒是滿重視的。古時候的人不都是重男輕女的麼?
進了這個院子,我的眼睛還真有點忙不過來了。估計當年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時候,就是我這感覺吧。
庭院十分寬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