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橋和妻子李吳氏下葬那天,天氣出奇的好,陽光燦爛的好象是春天。墓地周圍的樹叢裡有不知名的鳥兒在唧唧喳喳的鳴叫。
我不是詩人,卻覺得那一定是李橋和他的妻子。就象梁祝那樣,相愛的人死後魂魄終於相聚。
我也終於明白了太子殿下不追究陪葬一事的用意。因為驗屍的結果完全查不出李吳氏的死因。
孿生姐妹的母親吳氏始終沒有找到,但是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她的愚蠢和懦弱,兩個年輕的女兒都失去了生命。這個沉甸甸的十字架她到死恐怕也卸不下來吧。
如果她當初選擇報官呢?
我站在這個地勢頗高的山坡上有些茫然的問自己:如果她真的選擇報官,結局到底會不會不同?
會不會?
四十三
坊間出現了關於戰事的各種流言,有說楚元帥受傷的,有說最近一仗我們的軍隊中了埋伏,死傷嚴重的,也有說楚元帥殲滅大楚國多少多少兵馬的……
朝廷公告裡自然都是捷報,但是誰都知道,這場戰爭絕不是幾張捷報那麼簡單。
明韶的信也越來越少了,在他的信裡講述的都是軍中一些有趣的事,比如說:他和戰友們比賽掰手腕,贏了他們之後,他可以一個月不用自己洗衣服;半夜裡正睡覺的時候荒原上起了黑風暴,一頭躲避風暴的野豹子突然鑽進了他們的帳篷,鬧得大家虛驚一場……,最近的一封信裡除了一束乾草,就只有兩個潦草的大字:還好。
只是,真的還好嗎?
那束乾草,當地人稱之為火草,是歧州城外的荒野裡最常見的野草。生命力極其頑強。明韶寄來這麼一束乾草,不知道是在激勵自己,還是在安慰我?
火草散發著一絲荒原上所特有的凜冽氣息,我幻想不出它生長的地方究竟是什麼樣子,象陝西的黃土高坡?還是象青藏高原更多一些?
有關那一個世界的記憶,在我的頭腦裡也漸漸斷裂成了不規則的碎片,開始變得模糊了。
我微微的嘆息,手指輕輕撫過那尖利的幹刺,小心翼翼的把它收回了信封裡。明韶離開的時候是深秋,現在,已經快要到新年了。
每一個白天我都安排各種各樣的事,把自己的分分秒秒都填滿。但是到了夜裡,思念就化做了一隻小獸,一寸一寸的啃齧著我的心。
逃無可逃。
我開始整夜整夜的失眠,想著草原上賽馬時他眼裡飛揚的神采,想離別那一夜我們的頭頂上又圓又冷的月亮,想他手掌裡的溫度,想他懷抱裡那種安心的感覺……
心,就這樣一點點的蒼涼起來。
突然間就明白了,原來……相思催人老。
到了換崗的時候,我和陳戰一前一後的從大牢裡走了出來。我看看陳戰,他的臉色也是陰沉沉的。
今天牢裡又死了一個犯人,因為伙食太差他們的身體都處於十分虛弱的狀態,而且生病之後也沒有足夠的藥品來治療。這事我們跟羅進提過,但是他也沒有辦法。戰事吃緊,前線的將士尚且不能保證有足夠的藥品來醫治,誰還在意這些犯了罪的人呢?
“你先回去吧。”陳戰悶悶的說:“我再去後面看看。”
他說的後面指的是關押重犯的地方,這些都是朝廷嚴令看管的重犯,所以他們的待遇想當然也就更差。我雖然不願意陳戰這樣照顧我,但是從心裡說,我也實在不想去看那種悽慘的情景。
戰爭一開始皇帝就下了特赦令,蒙城和樊陽的採石場都被關閉了。在押的犯人當中罪名比較輕的都已經編入軍中服役,而那些犯了重罪的犯人是得不到特赦的,他們只能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裡等死。處境也就可想而知。
我嘆了一口氣,沿著臺階慢慢的走了下來。
有人在街對面喊我:“西大人?”
這聲音聽起來並不熟,抬頭一看,一輛頗有點眼熟的馬車,旁邊是個年齡不大的小太監。看到我,這小太監一溜兒小跑的過來,手腳利索的行了個禮,說:“公主殿下著小的來接大人進宮。”
“清蓉?”我有點奇怪,“她怎麼了?”
小太監垂著頭說:“小的不知道。”
上次見她,還是明韶出征之前的事,也的確有日子沒看見她了。我點了點頭,跟著小太監上了馬車。
清蓉正百無聊賴的跟幾個宮女在庭院裡踢毽子,看見我進來,遠遠的就跑了過來。她看上去清瘦了,也越發顯得兩隻眼睛大得突兀。
“沒飯吃嗎?”我捏了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