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奩浯Γ�縭搶廴鍘薄#�43}
———如果天子是少年,問題就出在這兒。倘只視其為普通孩子,朱厚照上述行為,大多並不如何乖張,雖然年屆十五還喜歡玩騎馬打仗、過家家一類遊戲,或許有點缺心眼兒,但出格與古怪卻談不上。甚至就連他放浪形骸、醉臥花叢的行徑,也不過是古往今來任何一個“問題少年”都可能誤入的歧途,是好是壞,終究屬於他個人的問題。
然而,他不僅僅是一個普通孩子,他是皇帝、天子,是一身系天下、系萬民的九五之尊。事情荒唐就荒唐在制度把這樣一個孩子放到這樣一個位置上。從正面講,為君者必須恪守君道,儒家倫理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是說做君王的要守君王的本分與義務,做臣子的要守臣子的本分與義務,做父親的要守父親的本分與義務,做兒子的要守兒子的本分與義務,大家都不失名分,社會才有君臣之義,家庭才有父子之倫,君不君則臣不臣,父不父則子不子,那樣,天下必然大亂,家國只能不保。從負面講,既然君主極權體制賦予皇帝至高無上的權力,其個人品質就完全成為國家安危、百姓禍福的唯一決定性因素。趕上有進取心的君主,則國家幸甚;哪怕次一等,只要為君者不太犯渾,雖然庸庸碌碌、無所作為———比如弘治皇帝———黎民也算有造化;一旦這麼巨大的權力與某個下流坯捆綁在一起,結果只能是災難性的。
朱厚照:一不留神當了皇帝(14)
權力“毀”人不倦,尤其是不受約束的權力。現代民主政治出現以前,沒有一種能對君主權力進行有效制衡的法律制度,但並不等於毫無約束。就中國而言,採取的是道德的辦法,即儒家政治倫理。第一個中央集權式的君主專制政權秦帝國出現之後,因為毫無制約,君主自我膨脹、為所欲為,結果短時間內嗚呼哀哉。這一點後來的統治者都看在眼裡,所以繼秦而起的漢王朝,一方面接過了秦代中央集權式的君主專制政體,另一方面也為了它自身的利益,而在統治趨於穩固的武帝時代“獨尊儒術”,正式承認儒家倫理為君主專制的政治基礎。概約地講,此一政治基礎有兩個要點:一是君權神授、至高無上、不容侵犯,二是君主應自覺接受以抽象名義出現的“天”、“道”,實即儒家倫理的約束,做“有道明君”。漢武時代所奠定的中國君權的這一政治基礎,為以後歷朝歷代所傳承,幾無例外,機構之建、職官之設、禮儀之訂乃至教育考試的目的與制度,都由此而來。不過,這政治基礎雖然不再是一條腿,而是兩條腿,但它只是一種“共識”而非契約,非常脆弱,不具強制性,尤其對於君主來說。責任感強的君主,或願意學習儒家倫理並虛心接納其約束,倘若碰上稟性陋劣的君主,儒家倫理簡直形如廢紙;因為享受無邊權力的誘惑,確實沒幾個人可以抵擋,權力之“毀”人,能量無可比擬。所以歷來的君主中間,七成以上都是胡作非為、禍國殃民之輩。
縱觀朱厚照一生,不得不說這個人生來有些病態的性情,人格發育明顯有偏差,但他恰恰在最需要引導的年紀失去父親,自己卻當了皇帝。從心理學可知,對孩子特別是男孩來說,“無父狀態”極為致命,那意味著準則、模範、禁忌、秩序乃至理想的一系列缺失。生而不知有父或未成年而遭遇“父親”符號的空缺,要麼會使人的成長失去方向,要麼會置人於權威瞬間瓦解、底線突然潰散的境地。朱厚照不僅面臨著這樣的局面,更糟糕的是,他同時還被賦予巨大無邊的權力,成為“老子天下第一”的皇帝,這對於他原本極富破壞性的人格,不啻是如虎添翼,令所有人束手無策。
儒家倫理這套系統仍在運轉,試圖發生作用,然而在“少年天子”急欲釋放對“無父狀態”歡欣鼓舞的心態面前,它簡直就是一個笑柄。先帝遺言“東宮聰明,但年少好逸樂。先生每【們】勤請他出來讀些書,輔導他做個好人”。幾位老臣安敢忘懷?根據祖制,明代的天子終生實行制度性學習,學習的內容為儒家經典、“祖宗”的訓誡與箴言以及國家地理等,形式主要有“日講”和“經筵”兩種,前者為日常功課,後者為專題性的較深入的經典講座。弘治所謂“勤請他出來讀些書”,指的就是輔臣應該幫助新君把“日講”和“經筵”堅持下去。我們從《武宗實錄》中看到,從朱厚照即位的弘治十八年,到改元后的正德元年、正德二年,圍繞著“聖學”之事,朱厚照與大學士劉健、李東陽等人反覆拉鋸周旋,彼此扯了近兩年的皮。一方以先帝囑託為由,鍥而不捨,反覆勸學、奏請復講,一方則想方設法加以拖延推辭。
弘治十八年十月,劉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