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天暗,阿桔隨趙沉下了車。
知道門口肯定有人迎接,她摘了帷帽。回侯府跟在外面住客棧不一樣,都是一家人了,有什麼好遮掩的?
站穩之後,阿桔不由先看向後面,那裡她的婆母,從今以後她只能私底下喊“娘”的婆母寧氏,也剛由問梅扶著下了車。大紅蘭葉紋的斗篷下露出一段白裙,窈窕身段被遮掩,可她靜靜地站在那裡,即便頭上遮了帷帽,依然讓人移不開眼。
阿桔看著寧氏,直到她朝她輕輕頷首,彷彿在告訴她不用擔心,阿桔心裡才稍安,回頭,隨著趙沉朝侯府正門走去。
然後她看見了秦氏。
阿桔怔住。
儘管她不想,但真見到了人,阿桔不得不承認,論容貌,秦氏要比寧氏略勝一籌的。
或許也沒法比較,這兩個女子根本不是一類人。好比蘭花與牡丹,喜歡蘭花的當然贊蘭花高潔清幽,愛牡丹的又喜牡丹的雍容華貴。
她呆呆地望著對方。
跟姨母小柳氏差不多的年紀,身量高挑,穿了身大紅繡牡丹的妝花褙子,外面罩著狐毛斗篷。侯府門前已經點了燈籠,燈光照得她膚白勝雪,一雙柳葉彎眉宛如新月。她掃了他們這邊一眼,微怔之後便收回視線,眼波流轉間有種與生俱來的高傲不屑,但當她的目光落在趙允廷身上,立即柔和下來,三分盼望三分痴戀四分羞怯,那種毫不遮掩的女兒風情……
阿桔心中一緊,秦氏生的這樣國色天香,公爹真的不曾動過心?
她忐忑地看向趙允廷。
趙允廷正好也朝他們夫妻看了過來,面無表情地道:“過來吧,承遠你多年未歸,看看還認不認得你二弟。”沒有看秦氏,也沒有看寧氏,冷峻威嚴,彷彿不知兒女情。
這樣的延平侯,阿桔覺得陌生,不像路上那個會看心上人看痴的男人,也不像飯桌上因為幾個餃子而吃味兒的公爹。
人前不輕易表露心事?
是不是豪門大宅裡的人都得學會這項本事?
默默收回視線,阿桔隨趙沉走了過去。公婆之間的恩怨她只能旁觀,而她還有她的路要走。
到了趙允廷身側停下,前面一個清俊少年走上前,笑著朝趙沉道:“大哥。”
阿桔瞧了一眼便垂下眼簾,趙沉則細細端詳身前青竹般的少年。腦海裡幼時兄弟二人玩鬧的場景一閃而過,他笑了笑,拍拍趙清肩膀道:“多年不見,二弟已經長這麼高了。”
他笑得客氣,笑意未達眼底,畢竟久別重逢,誰也說不準對方是否還是原來的那個人。趙清並未因兄長的疏離而心生不滿,只微仰著頭看他。他長高了,兄長更高,幾乎與父親相差無幾,就連通身氣派都有些相似,只不過父親威嚴沉穩如崖頂歷經風霜的磐石,兄長則如寒冰,從骨子裡透出一股冷。
除了容貌,趙清在這個男人身上找不到半點兒時的影子。
也不知道兄長這些年到底是怎麼過來的,幸好,單看氣度,不像傳聞說得那般落魄不堪。
趙清溫和一笑,目光移向兄長身邊的美貌女子,看清模樣後便守禮避開,喚了聲“大嫂”。
知道這位二弟只比自己小一歲,阿桔也沒有多看,垂眸回了聲“二弟”。
趙清退到一旁,把位置讓給身後的弟弟妹妹。趙涵暗暗握拳又鬆開,穩穩上前幾步,鳳眼裡笑容誠懇,“大哥,我……”
“三爺不必客氣。”趙沉牽著阿桔避了他的禮,不顧一側趙允廷長眉微蹙,更沒有理會秦氏驟然繃起來的臉龐,淡然道:“我趙沉沒有你這個弟弟,你也不用喚我大哥。這話我只說一次,聽聞三爺自幼聰穎,以後定然知道該如何行事,免去那些不必要的虛禮客套。”
他聲音並不低,侯府出來迎接的下人們都聽到了,垂著腦袋彼此交流個眼色,心中已是百轉千回。嫡子嫡子,侯府從始至終,恐怕只有這個嫡長子吧?縱使離京多年,如今只需一個露面一句話,便能讓人看清日後府裡的形勢了。
秦氏想開口訓斥趙沉,被趙允廷一個眼神唬得不敢動彈,只恨恨地攥緊了手中帕子。
趙涵再懂事,終究還是個半大孩子,聽趙沉當著身後一干下人的面如此直白與他劃清界限,與趙沉有三分相象的俊秀小臉一下子便白了,不由自主看向趙允廷。
趙允廷在心裡嘆口氣,朝他擺擺手,將另一旁因這突生變故有些惴惴的女兒叫到身邊,摸摸她腦袋,指著長子夫妻道:“沂兒,這是你大哥大嫂。”
趙沂披了件桃紅色的斗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