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張之洞所嘆為何的桑治平忙出言勸慰道,
“徐徐圖之,如何圖之,現在鐵廠移辦鄂省的奏摺已經上去了,明年歲初不單要付清鐵廠機器尾款,亦要勘採鐵礦、煤礦,還要為鐵廠及煤鐵礦徵地,沒有銀子,如何圖之。”
一聲長嘆後,張之洞不禁又抱怨了起來。
“湖北雖是富庶,每年稅捐達數百萬兩之巨,可每年大部都要上解朝廷的,解京師45萬兩、角京師旗人15萬兩,解京師防軍18萬兩,解京官2萬兩,甘肅協款33萬兩,解東北防軍10萬兩,江漢關解天津淮軍5萬兩,漢江宜昌關解海軍衙門6萬兩,解鄂省旗兵營15萬兩,如此種種,雖湖北歲入較大,但其八成五需交朝廷支配,留存不過一成五,每年留存銀額不過百萬兩餘,如此窘迫之財力如何興修鐵路?”
雖說按桑治平的法子,海軍衙門每年撥200萬兩用於興辦鐵路,但那卻是鐵路專款,且不說他處不得挪用,便是可以挪用,又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他,等著他挪用而事發。
“鐵廠一事,可向朝廷遞份奏摺,既然辦鐵廠是為造鐵路路軌,那便與鐵路相關,許能有些鬆動!”
說著,桑治平一邊又正於黃鶴樓故址上撐著几凳的大根吩咐一聲,然後轉過臉來對張之洞說:
“到那會做一會吧,等天涼了,江邊風大,這蛇山自是不能再來了。”
張之洞點點頭,便朝那片寬敞的磚石地走去,桑治平指著不遠處九年黃鶴樓毀滅後唯一遺留下來的一個黃鶴樓銅鑄樓頂說道,
“香濤兄,可知此為何物?”
“應是毀去的黃鶴樓銅鑄樓頂吧!”
張之洞朝左右看了一眼,這黃鶴樓只剩下這片殘頂了。
“香濤兄可知,在武昌,這黃鶴樓有著國運昌則樓運盛之說?”
“於武昌志中曾看到,上一座黃鶴樓建於同治七年,毀於光緒十年,那一年……”
話到嘴邊,張之洞的臉色微微一沉,這豈不正印證了這句話嘛。
張之洞的臉色變幻,落在桑治平的目中,卻見手指著面前的長江說道:
“武漢三鎮,數百年來便有通衢九省之名,正是香濤兄謀建天下第一功之地,現在又何需為些許小事而介懷?”
桑治平話說的輕鬆,張之洞卻長嘆一聲道。
“現在湖北藩庫記憶體銀不過四十萬兩,且尚有半數於各府各局內,以湖北之財力籌辦鐵路、鐵廠實是困難至極,即便是海軍衙門那邊同意把那兩百萬兩用作鐵廠,亦不過杯水車薪,長久之計,還是需以湖北為財力為主,否則久之,必為不妥。”
張之洞回過頭來問桑治平。
“我欲整頓善後局,以謀財利,仲子以為如何?”
“整頓善後局亦無不可,自發亂起,善後局便為鄂省地方半獨立之財政機構,若能加以整頓,必可為督府用,使善後局專為湖北地方之用,倒可有一番作為。”
桑治平的贊同,讓張之洞點點頭,先前他想整頓善後局,所為不過只是增加湖北收入,而桑治平卻更進一步,令善後局成為湖北,更準確的來說是他這位湖廣總督直接掌握的“藩庫”。
“這件事,就這麼辦了,仲子,你幫我好好謀劃謀劃,看看這事怎麼辦?”
張之洞撫著桑治平的雙肩長嘆道。
“仲子,雖說現在幕中幕友數十人,可最終還是要靠你啊!”
他的這聲嘆息,說的倒是實話,雖說督粵期間結識且培養了些許人才,但那些人才大都是東南之人,與李鴻章等人聯絡頗深,那樣的人,可用卻又不敢信用,至於可信用的卻大都不通洋務,想到這,他不禁又想到已經被自己冷落了半月的唐浩然,也不知道那小子在幹什麼,若是真有才學的話……但轉念一想,尚未解決的現實問題仍讓張之洞一副愁眉不展。
過去那些京師清流朋友們,自以為天下事事事關心,但就是不談生財獲利之事,幾乎所有的清流都認為言利非君子之所為。自出仕地方之後的張之洞方才真正明白,天下實事的興辦莫不是建築在財力的基礎上,而其最終目的又莫不落腳在利益二字上。不談財、不言利就不能有芸芸眾生的安居樂業,也不能有國家的強大興盛。就拿眼下來說,若沒有銀錢,則一切美好的想法都不能付諸實現。
至於整頓善後局,按幕府中諸人核算,所增者不過幾萬兩至多十幾萬兩銀子,那點銀子又如何能成事?沒有銀錢則一切新舉措都將半途而廢,李合肥為何同意鐵廠移於鄂省?莫非他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