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子將神一展,向北而去,駐於黃鶴溪邊。見一女娘沿溪直下,身懷六甲,面帶愁容,頭上祥光時時出現。虛無子欲詢其詳,奈神人相隔,不能與語。口訣吟動,當方拜而迎曰:”仙子呼小神何遣?“虛無子曰:”特呼爾來詢此婦為何人,與其人之行為若何耳?“當方曰:”母家耿氏,所配者常老次子。于歸三載,常子病亡,此婦誓守節操,心如鐵石,兼之翁姑性躁,每加呵斥,毫無怨恨。姑今疾矣,幾次彌留,割股者再,有是節孝,神欽鬼敬。不知仙子何意於此婦而詢之?“虛無子當將投生事訴厥由來。當方曰:”如仙子言,此婦功行可為母否?“虛無子曰:”可則可耳,但吾之生也,宜擇吉日。
何日大吉,爾其為吾卜之。“當方曰:”是月廿三,乃天恩主照,投生此日,吉莫大焉。“虛無子曰:”如是,廿三日爾來導吾常宅投生,毋誤此大事也可。“當方唯唯。
言談及此,東角上金光一縷,閃閃而來。虛無子以為師遣神祗促彼投生,近而視之,虛心子也。謂虛無子曰:“兄領師命託化凡塵,今尚濡滯在茲,其命不幾有負?”虛無子曰:“師命何承負。所以不即投生者,以善人之室驟未能得,今始得之也。”虛心子曰:“誰氏?”虛無子曰:“即溪右常老之次媳耳。”虛心子曰:“卜吉何日?”虛無子曰:“是月廿三,無可待矣。”虛心子曰:“兄此一行,功滿登天,不生不滅,吾輩庸庸碌碌,不知何日乃能及兄。”虛無子曰:“兄道甚高,即不鍛鍊,亦是上品。”虛心子未及回言,虛無子已神飛天際,歸得洞府。眾友問其投生有地,皆煮黃粱以為賀。
無何,廿三已至,虛無子拜辭紫霞、眾友,直投常宅。未見當方,口訣一吟,當方由常宅出。虛無子曰:“命爾導吾,爾其忘耶?”當方曰:“吾候久矣。仙子不至,恐其別有所投。
轉瞬間一道祥光落於宅內,小神驚而入視,而床頭呱呱,已產子焉。“虛無子曰:”此何鬼妖,竊吾投生之所?“袖中默會,知是虛心子,跌足言曰:”吾今而知言宜謹也。“當方慰之曰:”別豈無善地乎?“虛無子無可如何,只得神立雲頭,又往異地而擇之。向南四望,遙觀南面黑霧內白光突起,挺立千尋。
神墜其間,乃一帶柳林,林外翠竹青松,交相掩映;轉從東去,紅垣在目,耳聞垣內書聲隱隱。當誦口訣,當方見而跪迎曰:“仙子何來?”虛無子曰:“吾見此宅白光挺立,不識宅中有何善人,特呼爾而一詢耳。”當方曰:“是宅李翁所祝翁世代孝友,故有此光。”虛無子曰:“翁有子乎?”當方曰:“只一子,名榮慶,年始十六,已服青衿,今三旬矣,因科名未就,尚日日吟哦。仙子所聞書聲者,即其人也。”虛無子曰:“榮慶有几子耶?”當方曰:“弄瓦者一,弄璋尚有待之。”虛無子喜曰:“吾欲人世投生,此宅正合吾意。”當方曰:“論翁富豪,可甲一郡;論翁孝友,可以動天。仙子如欲投生,則榮慶之妻已負孕十月矣。”虛無子曰:“果爾,吾筮吉臨塵,爾可為吾先導。”當方諾,虛無子遂隱神光於宅內,候其時至而蒂落焉。
韶光易逝,誕期已臨。無垢子忽然而至曰:“吾奉師命來與爾言。爾入胎降地時,須將‘塵根易墜、仙體難還’八字,常記於心,切不可稍去諸懷以自誤也。”言已,乘雲而去。虛無子謂當方曰:“投生是其時乎?”當方曰:“是其時矣。”虛無子即赴母懷,霎時墜地。
丫輩見產麟兒,喜報李翁,翁命僕婦溫水洗潔。洗左能以左臂就洗,右亦能以右臂將,僕婦笑曰:“始出母懷,似知人事,此子後日的是非凡。”及母以乳哺之,不食,再哺,再不食。母驚曰:“兒有疾耶?何乳之不食也?”其子答曰:“兒無疾,只畏將師父‘塵根易墜、仙體難還’八字忘卻,故口常誦而忘飢耳。”其母駭而他適。家人驚詢,母以乳子能言告,自此畏近其子矣。李翁聞之異,於門外詢曰:“汝妖乎?鬼乎?
可為吾告之。“其子曰:”吾非妖鬼,乃仙也。“翁曰:”仙子何入凡胎?“其子曰:”為闡道計,不得不然。腹飢矣,母可以胡麻飼我。“李翁駭,家人亦駭。僕婦曰:”此必怪也,不除終為家害。“丫環曰:”相公望嗣多年,如其死之,安知復能產子否也。“僕婦曰:”乳子能言,千古罕有,留之,始而以言駭人,終而以口噬人矣,吾輩安能逃乎?“丫環曰:”此必世之多言而辯者,初來投生,尚禁不慣嘴兒,不如留以長成,為吾鄉作一說客。“僕婦曰:”乳子即能嚼舌,待長成時必顛倒此方是非。且請之翁,看將若何?“翁曰:”誅之。“僕婦聞言,撩袖之室。乳子曰:”爾色怒甚,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