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責備得是。”
“不,不!我決不是責備你,你別多心。”慶王急忙搖手分辯,“我也知道,董回子如今有端老二撐腰,對你這位長官,大不如前了!不過,外頭不知道有此內幕,說起來總是你武衛軍的號令不嚴。”
“王爺明白我的苦衷。”榮祿答說,“武衛軍號令不嚴,這話我也承認。不過,我要整飭號令的時候,也還需求王爺幫我說話。”
“當然!慈聖如果問到我,我要說:既然是武衛軍,總要聽你的號令。”慶王略停一下又說,“這話先不談,眼前有件事,得要問問你的意思。董回子的部下,在先農壇附近闖一個禍,你可知道?”
“不是殺了日本公使館的一個書記生嗎?”
“是的。這個人死得很慘,先斷四肢,再剖腹。日本公使到總署交涉,碰了一鼻子灰。
仲華,設身處地為人想一想,你亦不能不憤慨吧!“
“唉!”榮祿嘆口氣,“慈聖居然會讓端王去管總署,這件事可真是做錯了!”
“就為的這一點,所以我很為難,不知道這件事應該不應該奏聞?”
“不回奏明白,還能私下了結嗎?”
“難!”慶王答說,“日本公使館派人來跟我說,抗議不抗議且擱在後面,總不能說人死了連屍首都不給?他們要屍首。”
“那當然應該給他們。”
“還要抬進城來,在他們公使館盛殮。”
這一下,榮祿愣住了。原來屍首及棺木不準進城,載明會典,懸為禁例,那怕一品大員,在任病歿,盤靈回籍安葬,亦須奉有特旨,才準進城。何況是京城,禁例更嚴,未經奏準,誰也不敢擅自作主,准將杉山彬的遺屍抬入內城。
“這件事倒為難了!我看,”榮祿答說,“非奏明不可了。”
“一奏,就得細說原委,是不是據實上聞。”慶王問道,“牽涉到武衛軍,得問問你的意思。”
“不要緊!”榮祿回答得很切實,“請王爺據實回奏,慈聖如果怪我約束不嚴,我恰好有話好說。”
“那就是了。”慶王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微喟著說,“這局面再鬧下去,怎麼得了?
仲華,你我的處境,越來越難,得要找個把得力的人來分著挑挑擔子。“
“是啊!”榮祿試探著問,“王爺心目中可有人?”
“你看,李少荃如何?”
榮祿心中一動,暗地裡思量,莫非自己造膝密陳,一面派袁世凱剿義和團,一面召李鴻章來辦各國的交涉這件事,慶王已有所聞?果然如此,他心裡一定很不舒服。洋務如今是他在管,建議召李鴻章入京,卻又置他於何地?這樣想著,便有了一個決定,不管他知不知道這件事,自己決不可透露,倘或他已有所聞而問起,自己亦不能承認。
他這樣沉默著,慶王當他是同意的表示,便又說道:“只怕少荃不肯來。”
“何以見得?”
“剛剛實授兩廣總督,他總不能帶著總督的大印到京裡來辦事吧?”
“那,”榮祿心中又一動,故意問道,“可又如何處置呢?”
“除非調直督。不過直督不兼北洋,他恐又不肯,要兼則萬無此理。”
榮祿不知這話是出自他的本心,還是有意試探?只覺得自己該有個明確的表示,“如今的北洋,已不是少荃手裡的北洋。”他說,“今非昔比,有名無實,只為慈聖一定要交給我,我不能不頂著石臼做戲,倘有少荃來接手,求之不得!”
這意思是很明白的,除非慈禧太后有旨意,他決不會交出兵權。慶王聽得這話,不免失悔,無端引起誤會,始料不及,而要解釋,卻又不知如何措詞。
見此光景,榮祿亦有悔意,話其實不必說得這麼明顯,倒象負氣似地,未免失態。
“仲華,”慶王突然問道:“如果跟洋人開了仗,怎麼辦?”
“怎麼能開仗!”榮祿脫口相答,神色嚴重,“拿什麼跟人家拚?”
“我也是這麼想。無奈執迷不悟的人太多,而且都在風頭上。靠你我從中調停,實在吃力得很。仲華,我有個想法,不知行不行,託立豫甫或者什麼人跟蓮英去說,能勸得慈聖回心轉意,好好管一管端老二,化干戈為玉帛,咱們湊個幾百吊銀子送他。你看,這個主意成不成?”
一吊一千,幾百吊就是幾十萬,榮祿咋舌答說:“王爺你可真大方!”
“實在是什麼法子都想到了,只好考慮下策。”
“王爺